第十六章挺進雪域

緊張的會議持續了近兩個多小時，中途只休息了十分鐘。周芳華本想利用這十分鐘跟楚南飛單獨交流，楚南飛卻被幾位專家圍住，探討各種線索的可能性和先遣隊失蹤前後發生的怪事，才感到事態有些嚴重。

正如楚南飛所料，科學院隱瞞最重要的情況：先遣隊並非單純地進行高原寒地的科考，而是身負特殊使命！

在破譯帕米爾信號的時候，章明翰教授發現信號加密方式十分詭異，在徵求了密碼和歷史方面的專家后得知這種密碼流行於三十年代的抗日戰爭時期，而恰在此時來京畿科學院的訪問學者HGP基因學家詹姆斯偶然間告訴章教授關於杜立巴石碟的發現的故事，也位於帕米爾信號的信源地，便引起他的極大興趣，於是決定便利用高原科考的機會一探究竟。

「當然我不同意章教授的草率決定，因為那時還沒有破譯信號，為了儘快查明事實真相科學院決定組織先遣隊提前進入考察區域，待上面批複后在正式展開工作。」夏玖熙尷尬道：「所以參加先遣隊的成員只有四個，章明翰教授、詹姆斯先生和考古所的兩位同志，卻沒有料到會發生這麼大的事情，都怪我決策失誤啊，不僅浪費大量的人力物力，還增加了同志們的心理負擔。」

夏玖熙痛心疾首，但已既成事實，任何後悔都於事無補。當前唯一努力做的就是做好搜救工作，以免事態擴大。楚南飛對此沒有任何錶示，先遣隊失聯並不是孤立存在的，與神秘的帕米爾信號突然出現一樣，工程兵連隊的遭遇、X病毒的傳染和不明生物攻擊事件都不可能孤立存在，但其中到底有怎樣的內在邏輯呢？

會議取得的最大成果便是重新評估失聯事件的性質，並擬定了三套搜救方案。科學院方面和本傑明各提出了一套，陸中天也拿出一套方案，楚南飛對此不置可否。他所關注的是本傑明提供的方案：採取「蛙跳」的方式設立三個補給站，兵分兩路展開搜救行動。

所謂「蛙跳」戰略是二戰時期美國人麥克阿瑟提出來的，即充分發揮搜救團隊的整體優勢，在不脫離搜救路線中心軸的情況下設立補給站，作為前沿搜救的後盾支撐，而擊中精銳力量展開全面搜救。

之所以要兵分兩路，是將搜救團隊進行重新整合均分勢力，從兩個不同的方向進行搜索。其中一個方向是按照工程兵連長李成發留下的地圖前進，而另一支團隊則以先遣隊前進的路線為主展開行動。

所有人都認為這是最合理的方式，楚南飛卻對此頗感疑惑。在決定採取哪種方案的討論上，楚南飛也沒有參與，而是始終在旁聽，偶爾插一句話而已。

「楚隊長，您有什麼意見？」作為搜救隊總指揮的夏玖熙在自我否定了科學院的方案之後，才發現冷落了這位5619的靈魂人物，不禁老臉憋得通紅，乾笑著請楚南飛發言。

楚南飛苦笑一下：「夏老，您還記得川南行動嗎？」

「當然，當然！」

「川南行動計劃不可謂不周密，但最終執行的時候卻大相徑庭，唯一有用的是用騾馬向山裡運送給養。」楚南飛皮笑肉不笑地看一眼在做的幾位專家，「零點計劃」就是他們二次起草的，各種方案一應俱全，甚至各種極端的情況都全方面考慮並做出方案了，但無一例外地失去了指導作用。

計劃者們根本無法預測行動中的意外，跟無法有效判斷、指揮意外情況下的處置手段方式，不能不說紙上談兵害死人！

陸中天低頭不語，眼角的餘光掃見周芳華和蔣依菡，他們是川南行動的親歷者，對楚南飛這句話不可謂不深刻。

果然，周芳華的嘴角微微上揚，似乎露出一絲嘲諷一般的笑。陸中天敲了敲桌子：「楚隊的意思是計劃沒有變化快，我建議蛙跳可以，但別跳得太離譜，最關鍵的是現在就開始準備，立即行動起來！」

暴雪斷斷續續下了兩天兩夜，分析會剛結束不久天忽然晴朗起來，露出湛藍清澈的天。臨時營地外的雪地里，早已經準備好的特戰隊員沒站成一排，沈英雄挺拔地站在前面訓話，稜角分明的國字臉陰沉無比：「全體都有了，稍息！」

隊伍整齊得像一個人，看得周芳琳一驚一乍的，而那些神情肅然的戰士們卻視她如無物一般，目視前方等待訓話。

「時間緊，任務重，有沒有信心完成任務？」沈英雄吼得差點缺氧，由於太投入忘記了這是在海拔4500米的帕米爾高原。

「有！」

「都他娘的爺們點，到底有沒有？」

「有！」

沈英雄掃視著戰士們：「單數出列！」

「唰」的一聲，五名戰士向前一步，踢飛的雪在寒風中飄散，一股鄙人的英氣頃刻間暴露無遺。斜靠在柴油桶旁邊的楚南飛滿意地點點頭，向陸中天努努嘴：「還行。」

陸中天也微微點頭，感情這十位兄弟是特戰大隊精英中的精英，技戰、特戰超牛，擒拿格鬥、潛行追蹤、狙擊爆破、越野破敵樣樣精通，難怪高政委說「什麼樣的指揮官帶出什麼樣的兵」，看來此話不假。不過老沈似乎是在向搜救隊老學究們示威！

所謂「術業有專攻」，老學究們是科研領域的精英，戰士們則是戰鬥精英。

按照會議決定，沈英雄、陸中天率領五名戰士負責保護科學院的三位專家和給養設備運輸，而楚南飛、喬玉成則分配到第二小組，負責本傑明、周芳華、劉文俊三位專家的安全。而周芳琳被分配到了沈英雄小組，讓沈英雄的血壓立即升高，心跳加速，不知道是啥原因。

「下面請楚大隊長訓話！」沈英雄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後退兩步看一眼楚南飛：「老楚啊，您說得詳細點，省得我再嘮叨了。」

想要楚南飛長篇大論的訓話恐怕沈英雄想錯了，連陸中天和喬玉成兩位元老都沒聽過。楚南飛微微點頭，掃視著戰友們，冷峻的目光里透出一股精光，看得人心直發慌。沒有見識過5619列兵的其他人都在旁邊圍觀，尤其是周芳琳、本傑明和幾位科學院的專家們，對他們而言這些戰士們是他們安全的保障。

雪花飄過微藍的天空，寒風在雪野中逡巡。

楚南飛神色肅然地掃視著眾人，想要把每個人都記在心裡，也許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零點行動」不是普通的任務，認識以犧牲為代價換取成功的戰鬥，任何參與其中的人最終的命運都不可避免地犧牲。所以，5619的信條是：活著就是為了犧牲！

「一千二百多年前，也有一支軍隊穿過這裡的雪山，千里殺敵！」楚南飛的聲音很低沉，卻擲地有聲：「他們沒有先進的裝備，沒有現代化通信，沒有槍炮和手雷，甚至連給養都沒有，但他們成功地跨越帕米爾高原直搗黃龍，縱橫縱捭闔決勝千里，成就了世界軍事史上空前絕後的戰爭奇迹！」

陸中天的心頭一顫，猶疑地看一眼楚南飛：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這是要長篇大論的節奏啊！以往訓話的時候老楚都是一句「有信心沒」，今天卻講起古來，大概那句話被沈英雄給說完了的緣故。

「我說的那支軍隊你們知道嗎？」

隊員們沉默不語，不要說他們連陸中天和沈英雄都不知道。他們對歷史的了解就如同這片雪野一樣，一片空白。

「他們就是大唐遠征軍！」楚南飛的目光咄咄逼人，銳利地掃視著每一個人：「他們的敵人是強大的藩兵，而你們的敵人要比藩兵強大千倍萬倍！也許你們以為我在危言聳聽，也許是在給你們施加壓力，出發前我不應該打擊你們的勢氣，但我現在鄭重提醒諸位，我們敵人……不是人。」

沈英雄「撲哧」笑出聲來，卻被楚南飛鄙人的目光給瞪了回去。

「沈英雄！」

「道！」老沈抖擻一下，臉憋得通紅，聽到後面竟然傳來周芳琳的笑聲。

楚南飛狠狠地瞪一眼沈英雄：「重複一下我的話。」

「我們的敵人不是人！」

不是人是什麼？在場的眾人都心知肚明，楚南飛是在作最壞的打算，萬一行動中遇到卡維特人就意味著最嚴重的挫敗。因為在文明高於現代文明不止一個層級的卡維特文明面前，現代文明幼稚得可笑。

最直接的證據就是卡維特人有三種異變形式，他們使用的是光子武器，他們可以創造科學無法解釋的亞時空。而相對卡維特人而言，我們不過如螻蟻一般的存在。

楚南飛看了一眼手錶：「現在時間10時36分，對時！」

周芳華也若有所思地看一眼自己的手錶，校對了一下，心裡卻忐忑不安起來。對時是最緊要的一個步驟，也許大多數人都不知道有多重要。如果此次再次陷入「亞時空」，將會一場最危險、最激烈的對決，也許正如楚南飛所言：死亡將是逃出亞時空的唯一辦法。

「姐，他在危言聳聽！」周芳琳捂著嘴巴嬌笑道：「難道我們要跟野獸魔鬼作戰嗎？簡直胡說八道呢！」

敵人比魔鬼還可怕！但周芳華瞪了一眼妹妹，欲言又止。

「我只有一個要求，活著回來！」楚南飛陰鬱地掃視著戰士們：「都聽明白了嗎？」

「明白！」

「出發！」

老楚講話的核心只有兩個字：活著。

也許這個要求太低，畢竟特戰隊的任務是全力保障專家們的安全，如果完不成任務是要受到處分的。沈英雄想要再和楚南飛交流兩句，楚南飛卻轉身鑽進帳篷，只得作罷。

「老楚，你的訓話讓兄弟們壓力很大啊！」正在整理戰術背包的喬玉成凝重地嘆息道：「不過這是實話，新兵蛋子們不懂。」

外面傳來哨音，陸中天小組已經出發了。

周芳琳忽然鑽了進來，落落大方地笑道：「楚隊長，我姐問您該怎麼能打敗魔鬼？」

「人比魔鬼更可怕！」楚南飛背著戰術背包走出帳篷，望一眼已經開拔了的第一小組：「小辣椒，如果你不想打敗魔鬼的話，請留守在基地。」

周芳琳吐了一下舌頭，面紅耳赤：「我是認真的呢！」

「我也是認真的！」

第二小組的人馬已經集合了，周芳琳火燎腚一樣背著戰術背包去追隊伍，一蹦一跳的跟撒歡的火狐狸似的。

真正踏上雪域高原才知道這裡沒有看起來那麼美。一眼望不到邊的雪色單調得可怕，而單調的後面隱藏著莫大的危險，所有人都知道遠處綿延起伏的雪山之下，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困難和障礙，唯有鼓起勇氣面對才是唯一的選擇。

楚南飛的搜救組組成十分簡單：本傑明、周芳華、蔣依菡、喬玉成和五名特戰隊員，十名隊員，少於陸中天第一小組，而搜救的路線卻是最困難的一條：先遣隊秘而不宣的那條線路。後勤補給隊將會在主路線中心軸設置兩個補給站，隨著陸中天小組開拔也開始緊鑼密鼓地忙碌起來。這是楚南飛精心的安排，但對第二小組而言，踏上搜救之路或許就不會再有任何補給。

「本傑明先生，您的故事還沒有講完。」周芳華深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望一眼視線盡頭茫茫的雪山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