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有驚無險
周芳華現在才發現本傑明所講的故事很奇怪,尤其的聽到楚南飛等人關於帕米爾信號的分析之後,愈加感覺不可思議!
歷史的弔詭之處就在於此,五十年前的一次秘密探險並沒有淹沒在歷史的長河之中,而在某種機緣巧合下成為詭異的傳說。而知道這個傳說細節的人並不是參與探險的人,而是與之毫不相關的旁觀者。
其實從唯物主義的角度看待歷史,不難發現萬事萬物皆有規律,歷史亦然。本傑明的故事之所以如此吸引周芳華,並非是故事本身,而是藏在周氏家族史中解不開的謎。好奇是人的天性,尤其是女人。
而本傑明恰恰抓住了周芳華的心理特點,講述了一個讓周家人揪心的故事。
「但不知芳華小姐您期望什麼樣的結局?」本傑明叼著一支漆黑鋥亮的犀牛角煙斗,望一眼在前面開路的楚南飛,臉上浮現一種詭秘的笑容。
周芳華瞪一眼本傑明,這傢伙在耍滑頭,難道五十多年前失蹤的那支探險隊還有第二個結局嗎?有限的生命怎能抵擋歲月的侵蝕,即便探險隊沒有遭遇不測,大多數人早已灰飛煙滅了。如果爺爺還活著,至少要九十多歲了呢!
「您知道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就算沒有遇到意外事故也不可能生還,給養中斷後人只能維持一周的時間。」周芳華漠然地嘆息一下:「帕米爾高原的冬季長達八個多月,大雪封山之後這裡就成為生命的禁區,不要說是人就算動物也萬萬無法生存的。」
本傑明搖搖頭:「您是科學家,可以發揮一下想象。前車之鑒為這次搜救提供了最好的信息,如您所言失聯的先遣隊豈不凶多吉少?」
「我倒希望上帝保佑他們能堅持到救援隊發現他們的那一刻。」
「善良的芳華小姐,如您所願!」本傑明吐出一口煙,渾濁的眼中似乎跳動中某種不可言說的秘密,臉上的褶子隨即更深起來:「正確的搜救路線只有一條,但對於困在地下空間的人而言能找到他們的路線卻是若干條,但他們只記得來時的路線,而我們如何才能找到那條路線呢?換一種思維考慮這個問題,常人會認為只有沿著失蹤的人走的那條路線才是唯一正確的路線,但事實往往不是如此。」
「您的意思路線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目的地?」
「是的。」
「我們的目的地是哪兒?帕米爾信號的信源地還是困住先遣隊的那個洞穴空間?」周芳華認真地思考片刻:「這與您的舉例如出一轍,綿延起伏的雪域高原里有無數個洞穴,但只有一個洞穴是我們的目標位置,如何找到那個洞穴?」
本傑明沉默不語起來,跟聰明的女人聊天心理壓力的確很大,而周芳華偏偏很聰明。
楚南飛此刻卻心事重重。目前雖然全面展開了搜索行動,但前路未卜。各種詭異的信息綜合在一起,表明先遣隊失蹤絕非像科學院解釋的那樣簡單,他們忽略了工程兵連隊遭遇襲擊的事實。
目前已經發現工程兵連隊與不明生物戰鬥的現場,取得了不明生物的殘骸,證明那種不明生物是異變的一級甲獸。這說明歷經羅布泊深淵和川南兩次行動並沒有徹底消滅魔羅族(亦即卡維特人,因為魔羅族異變的怪獸是卡維特人的宿主,魔羅族是卡維特人的一種異變形式),反而引發了更大的危機。
及早啟動零點計劃是明智的,但現在老首長還沒有回復,若等到一切不可收拾的時候再啟動的話,估計已為時已晚。楚南飛暗自嘆息一聲,忽的又想起了本傑明在會議上講述的那個故事來,心又開始狂跳不止。
因為楚南飛的四叔叫楚聞明!
父親說四叔是老楚家最有出息的人,但卻不容許在他面前提起四叔,究竟為什麼?本傑明為什麼要當眾講那個故事?如果故事中的「T博士」真的是四叔的話,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話!不過楚南飛一向不喜歡這樣的笑話。
「楚先生,您對搜救有什麼不同的意見?」本傑明嘰里呱啦地用英語問道。
方才他和周芳華交流用的就是英語,楚南飛一個字母都沒聽明白。一個漢語如此流利的傢伙怎麼突然說起了英語?楚南飛漠然地望一眼前面的山谷:「找線索。」
「可所有先遣隊的線索都被大雪掩蓋了!」
楚南飛眉頭緊皺,仿若對本傑明的回答置若罔聞,依然不緊不慢地在沒膝的雪裡向谷口走去。本傑明只好尷尬地聳聳肩,不知嘟囔了一句什麼。
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雪為搜救行動造成極大的困難,所有人跡都被抹去。但楚南飛所說的線索並非是人跡,而是不能為外人所知的好辦法。昨天晚上與陸中天等人交流的時候,楚南飛已經特殊部署了行動方案,現在兵分兩路展開搜救便是方案的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
牧點屍蠟化的殭屍為楚南飛提供了最好的搜救方法,而在山谷中遭遇襲擊讓楚南飛更堅定自己的方法完全可以找到失聯的先遣隊!
「南飛,你怎麼了?本傑明先生說你是怪人呢!」周芳華嬌喘吁吁地追上來,與楚南飛並肩而行,暈紅的俏臉略顯蒼白之色,眼中似乎還留著一抹久別重逢的感動。
本傑明現在正和蔣依菡聊得歡實,兩個人都說的是英語,吵得很。楚南飛放緩了腳步,望著近在咫尺的一條荒谷,兩側綿延的雪山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如果沒有連續兩天的暴雪,也許能看到雪域高原最美的秋天。
「我已經請求啟動零點計劃,但很遺憾。」
「老首長沒有批複?」
「你不是零點行動執行人。」
周芳華拍了拍胸口深呼吸一下,忽的拉住楚南飛的胳膊,險些摔倒在地:「誰說我不是?這次是應老首長的要求才回來的,沒想到被本傑明給纏住了呢!」
「你為什麼參加他的私人探險隊?老首長知道了絕對不允許的。」
周芳華無言以對,楚南飛說的事實。她對國內的政治環境十分了解,有些讓人窒息,但科學沒有國界,科學家卻是有國界的,也許自己的選擇不能被南飛理解,卻是唯一的選擇。周芳華輕輕地嘆息一下:「本傑明對你搜索線索的方式十分感興趣,他想知道。」
「他是IAG專家,我只是個當兵的!」楚南飛快步向前方走去,一陣碎雪飛揚,擋住了周芳華的視線。
淚不經意地流下來,沒想到男人都是粗魯的動物,尤其是楚南飛!正當周芳華愣在雪中委屈的時候,一隻大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周芳華才發現那傢伙又回來了,臉跟鐵塊一樣黑。
「你幹什麼?弄痛我了!」
「告訴那個黃毛老外,我的搜救線索的方法是誘敵深入順藤摸瓜!」楚南飛一輛笑嘻嘻道:「明白沒?」
周芳華搖搖頭。
隊伍在山口停下來,冷冽的寒風揚起清雪漫天飛舞,以至於山谷內一片蒼茫。偶爾裸露的黑色岩石竟然成為雪世界中一抹令人感動的色彩,而在雪地中緩慢移動的人讓雪域高原有了一些生氣。
喬玉成拿出地圖鋪在雪上:「楚隊,穿過這條山谷再翻過兩座雪山,我們很可能與陸中天小組匯合,那裡是第一個蛙跳補給站。」
「走路不是重點,找人啊,兄弟!」
茫茫雪域高原,甭說是找人,不迷路都是高手了。喬玉成苦笑著點點頭:「差點忘了,我能保證自己不丟。」
谷口恰好是風口,凜冽的寒風如同小刀子一般刮在臉上,如果不是臉皮夠厚的話楚南飛感覺能刮下一層皮來,好在軍用登山服抵擋,否則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待上一分鐘人就會被凍成冰棍。
正在此時,本傑明走了過來,這傢伙帶著的口罩已經和鼻子凍在了一起,結了一層厚厚的霜,好不容易才摘下口罩:「楚先生,如何誘敵深入順藤摸瓜?」
楚南飛深意地看著本傑明:「我們都是誘餌,危險就在周圍。」
就在本傑明愕然之際,楚南飛已經指揮五名戰士呈防守之勢向雪谷挺進。兩名隊員開路,兩名斷後,楚南飛和喬玉成負責側翼掩護,周芳華、蔣依菡、丁奇峰和本傑明被嚴密保護著前進。
所有人都立即緊張起來,尤其是第一次參加行動的丁奇峰,這位考古所的學者型專家有點自顧不暇,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連自保都成問題,笨拙地走在最後面。楚南飛早已看出了問題,走到丁奇峰近前把他的背包卸下來背在自己的身上,弄得丁奇峰尷尬異常。
作為資深的探險家,本傑明似乎並不在乎這種緊張氣氛,反而輕鬆地觀賞著谷中的雪景。
深谷之中幾乎沒有道路,更沒有在4500米之下生長的寒帶林木,遍地是奇形怪狀被大雪覆蓋的巨石,偶爾看到一顆高寒植物還泛著綠色,讓本傑明驚呼不已。
信任是最大的安全保障,而不是其他。周芳華從楚南飛的言談中已經揣測出某種危險,只有頭腦簡單的人才意識不到。比如本傑明,他的目標是找到困住先遣隊的洞穴空間,卻忽略了一個比惡劣環境還殘酷的現實!
牧點被X病毒感染,三天之內形成的屍蠟化殭屍被楚南飛給消滅掉,但不知數量的牧民們都哪兒去了?死掉的那些牛羊都是誰造成的?還有犧牲的那位炊事班班長,究竟是誰發動的襲擊?
周芳華忽然感覺這片雪域高原是一個死亡之地,即將發生的事實可能比死亡還讓人恐懼!而楚南飛所說的「誘敵深入」,是以搜索隊為誘餌,引出隱藏在暗中的敵人,而那些敵人並非是人,而是擁有強大戰力的殭屍!
隊伍在沉默中緩慢前進,周圍一片死寂沉沉,天空連一支飛鳥都不見。陽光之下,茫茫的雪野發出刺眼的光澤。正在此時,憑空傳來一陣「隆隆」之音,如同千軍萬馬馳騁一般,驚得眾人不禁停下腳步,嚴陣以待。
遠處的山脈揚起一片濃霧似的飛雪,隆隆之音去遠,迴音卻在山谷中飄蕩。蘭比大叔手舞足蹈地比劃著:「雪崩,雪崩!」
雪崩就發生在不遠的地方,好在搜救隊伍不可能攀登那座雪山,否則就成了雪域高原上第一批祭品了。楚南飛長出一口氣,拍了拍蘭比大叔的肩膀:「第一次見識雪崩?」
蘭比大叔憨笑一下,滿臉漲得通紅:「大雪封山之後就不會有人進山,死路一條。我們必須在天黑之前穿越這條山谷,或許有驚喜等著我們呢!」
「什麼驚喜?」
「據說這附近有一個盆地,但我沒去過。」
「沒去過就敢當嚮導?」楚南飛開著玩笑,從背包里拿出一瓶二鍋頭走了一口,遞給蘭比大叔:「告訴你一個逃生的訣竅,如果碰到魔鬼的話就裝死,千萬別反抗。」
眾人一陣鬨笑,氣氛隨之活躍了許多。
就在此時,前方百米之處突然出現一團白霧,耳邊傳來一陣輕微的破空聲,楚南飛怒吼一聲「卧倒」,一下撲到了周芳華、蔣依菡和丁奇峰三個人,身體在雪地里一個翻滾,手裡多了一支衝鋒槍。
噠、噠、噠、噠!
雪霧電光火石一般襲擊而至,一梭子子彈悉數沒入雪霧之中,一陣清脆的炸響憑空而起,無數的白光在幾十米的高空中爆炸!
細碎的冰晶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炫彩的光芒,隨即便悄無聲息地落在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