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失落之地（一）
那支探險隊竟然會在洞穴中迷路？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周芳華心下一沉，奇怪的看一眼本傑明，然後漠然地把考古筆記放回戰術背包，強自平復著心緒摘下棉口罩，把上面的冰霜搓掉：「本傑明先生又跟大家開玩笑了，我們沒有可時間浪費，出發吧。」
楚南飛感覺芳華的臉色有些不對，以自己對她的了解，一定是發生了某種讓她不快的事情。不過她現在是本傑明探險隊的一員，而不是科學院的專家。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他們之間是合作的關係，不是保護與被保護關係。因此哈哈一笑，整理好自己的戰術背包，吩咐隊員們立即出發。
最尷尬的莫過於本傑明，方才還眉飛色舞，現在卻形單影隻，沒有人願意聽那種不知道從哪兒淘來的傳說。
「喂，楚先生，您是不是對T教授破譯杜立巴石碟感興趣？當然，我曾經認真研究過，可以給你講講！」本傑明追上楚南飛，滿嘴吐沫星子喊道。
楚南飛忽然停下來回頭瞪一眼本傑明：「我對你很感興趣！不過天黑之前必須到達你所說的湖盆，否則我們只能在雪谷里過夜。」
本傑明聳聳肩：「買噶的！」
先前寬闊的雪谷突然變得狹窄起來，兩側的雪山如同匍匐著的怪獸，嶙峋的怪石險峻橫生，裸露出褐色的岩石，而腳下的積雪卻變淺了很多。大概是谷口形成了風道的緣故，漫天飛揚的雪沫遮擋了視線，形成一道模糊而又絕美的風景。
湛藍的天空之、飛舞的碎雪、綿延的山脈和峭拔的雪峰融為一體，朔風勁吹之下溫度驟然下降，讓人的精神不禁為之一陣。本傑明嗷嗷怪叫著沖向谷口，在距離谷口一箭之地的地方摔倒在地，傳來一陣歡快的吼叫聲。
「他的故事很有意思。」楚南飛忽的放慢了速度，感覺道周芳華沉重地喘息聲，回頭看一眼嬌喘吁吁的女人，把她的背包卸下來笑道。
周芳華心事重重地望著前方的黑影，漠然地搖搖頭：「是奇怪，本傑明。」
「你發現了什麼？」
「考古筆記里沒有記載他說的事情。7月25日探險隊抵達高原湖，兩名戰士感染神秘病毒，26日27日兩天都在高原湖修整，第三天挺進原始森林，那兩名戰士失蹤。」周芳華眉頭微蹙地看一眼楚南飛：「沒有記載軍事堡壘和洞穴的事情，以後的也沒有。」
楚南飛凝重地點點頭：「他在扯謊？一個德高望重的IAG國際搜救組織專家、國際探險家協會理事和資深的探險家，一度叫囂要與我們信息共享卻有意混淆視聽，其心可誅！」
「你發現什麼疑點了？考古筆記還沒有看完，誰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周芳華嘆息一下：「這本筆記是我爺爺的，本傑明在一次拍賣會上偶然拍到的，歸國之前我問過奶奶，證實爺爺的確是在一次執行秘密任務的時候失蹤的，這本考古筆記是他留給這世界最後的證據。」
那本考古筆記古舊而殘破，紙張似乎很脆弱，顯然是經過時間的磨礪而形成的。不過楚南飛看見第一眼便感覺有些詭異，而其扉頁手寫的「周明禮」簽名下方，是記錄的時間：1938年7月。
「所以你參加了他的探險隊而拒絕了科學院聯合科考的邀請？」楚南飛有些不可思議地瞪一眼周芳華，臉上浮現一抹冷漠之色。
周芳華微微點頭，深呼吸一下，卻沉默起來。
「他不僅是一個探險家，還是一個狂熱的懷舊分子，始終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楚南飛意味深長地看一眼周芳華：「他的襯衫顏色顯示是三十年代的軍裝，皮帶環扣上刻著青天白日標誌，胸前有一枚勳章民國時期的鐵制勳章，還有他喝的酒是1938年產的。」
周芳華摘掉了蒙了一層霜的口罩，驚訝地看著楚南飛：「你……你怎麼知道？」
「我還知道你考古筆記是一位叫周明禮的軍人寫的，裡面最有價值的是兩幅圖，一副是民國時期國民黨測繪局測繪的邊疆地形圖，另一幅在杜立巴石碟寫真素描，你爺爺的繪畫功底不錯。」
「你偷看了！」
楚南飛一本正經地看著周芳華：「我的責任是保護你們，當然對陌生人時刻保持警惕，另外別忘了我是特種兵。」
「你還知道些什麼？流氓！」周芳華生氣一般地奪過自己的戰術背包，滿臉通紅，卻被一陣強勁的冷風給吹得劇烈地咳嗽起來。
周圍的幾名隊員奇怪地看著兩個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蔣依菡輕輕地挽住周芳華的胳膊，淺笑一下：「芳華姐，楚大哥還知道本傑明選擇的搜救路線與1938年的那隻考古隊如出一轍，這條山谷的盡頭是一個高原湖。」
「你們？」
「丁教授是科學院歷史所的資深古代史專家，聰明絕頂，看過那張地圖后就知道那裡發生的歷史故事呢。」蔣依菡被凍得通紅的臉上露出一絲溫柔的笑：「不過這些都是為了團隊好，楚大哥沒有一絲一毫的惡意。先遣隊的失聯存在很多疑點，難道您沒有想過？」
周芳華頹然地點點頭，自己想得太簡單了。本以為考古筆記能揭開爺爺的失蹤之秘，從這點考慮當然是與本傑明合作探險是最佳的選擇，熟料竟然事與願違。許多信息都縱橫交錯在一起，尤其是本傑明連續多日灌輸的那個傳說故事，讓她有一種時光交錯的感覺。
「高智商的人情商必然會低，我是搞科研的，但很笨。」周芳華把戰術背包扔在地上大口地喘著粗氣：「難怪你把專家們都與本傑明隔離開而選擇走另一條路線！」
搜救隊從一開始就不是鐵板一塊，因為有了本傑明和周芳琳的緣故。但楚南飛也是在幾分鐘內決定同意本傑明提出的搜救方案的，而且做了精心的準備，只有蔣依菡才了解這些，而其他人都蒙在鼓裡。
楚南飛忽的想起了昨夜發生的事情，蔣依菡給了他一副古舊的地圖，是1938年的探險地圖。現在才知道那地圖是周芳華的考古筆記里的，而那本考古筆記楚南飛並沒有看，他對所有文字性的資料都莫名其妙地排斥。而最讓楚南飛懷疑的是本傑明在搜救會上講的那個故事，觸動了他內心深處的痛。所以，楚南飛一股腦地把本傑明的底細摸得「門清」，直差他的內褲是什麼顏色的了。
「哦買噶的，你們看啊……奇迹真的發生了！」本傑明竟然脫下黑色的登山服揮舞著，興奮得嗷嗷直叫，裝備包也拋在綠地上，那瓶喝了一半的路易十三也滾了出來。
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目瞪口呆！
視線所及是飄飄蕩蕩的雲霧，綿延的山脈戴著一抹濃重的黛青，寥廓的盆地上鑲嵌著一池湛藍，如同落在高原盆地里的藍寶石一般，高原湖裡倒映著純凈的藍天。而連接碧藍與黛青之間的是大片翠色，怪石林立間似乎夾雜著猩紅色的花，奇駿峭拔的山峰拔地而起直插雲霄！
汪洋恣意的河流將寥廓的盆地分成縱橫相措的阡陌，皚皚的雪霧在山風勁吹之下四處飄蕩徘徊。隱約中可見靜湖湖畔似乎有碉樓的影子，陣陣風吹寒林的聲音隨風而來，視線卻被飄蕩的雪霧所遮掩。靜中有動，動中有靜，綿延無窮的廣袤高原上如盆景一般讓人心曠神怡。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真的懷疑是海市蜃樓，讓眾人痴而忘言。而迎面撲來的寒風卻刀子一般刮在臉上，收回視線才發現谷口之處竟然憑空斷去，形成一道百尺冰崖，看一眼便觸目驚心，裹足不前。
「買噶的……」
「天那！」
「我操！」
所有人足足在谷口處呆了五分之中，才發出聲聲驚嘆。本傑明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竟然激動得老淚縱橫：「買噶的，我的杜立巴！」
穿著厚重的老羊皮棉襖、背著笨重的轉背包的想到蘭比大叔著「撲通」跪在雪地里，雙手插進雪中虔誠地叩首，做著奇怪的動作，嘴裡不斷地祈禱著。楚南飛茫然地望著冰崖之下的湖盆，眉頭緊蹙形成一個疙瘩，手卻被周芳華給握住，有一種溫暖而柔軟的感覺。
在自然美景面前失態是一種幸福，此刻人類就如大自然的孩子，懵懂無知卻心嚮往之。
「傳說雪域高原里有自然天境，俗人難得一見也不可能進入其中，只有有緣人才能領略得到。」蔣依菡痴痴地望著絕美的湖盆谷地：「父親曾經說過，不周山是神仙住的地方，我不信，現在信了。」
楚南飛把沉重的戰術背包扔在雪地里，輕輕地抽出手，給周芳華戴上防寒手套，看一眼一箭之地的冰崖：「這裡是不周山？」
「昆崙山之西有山而不合，曰不周之山。昔者，共工與顓頊爭為帝，怒而觸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維絕。天擎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滿東南，故水潦塵埃歸焉。」周芳華淡然地看一眼楚南飛稜角分明的臉笑道：「古代的不周山指的是西北之地的大片山脈，在崑崙祖山的西北，春秋戰國時期被稱之為蔥嶺，穆天子拜訪西王母的時候經過這裡，而現在被稱作帕米爾高原，哈薩克語中的世界屋脊的意思。」
不周山……不周之山？
楚南飛對周芳華的解釋似乎並不滿意，因為在一念之間他想起了封神之戰。按照時間推演，零點行動計劃似乎正在沿著某種固定的時間軸上溯。羅布泊的深淵裡發現最久遠的證據是九重深淵之下的魔羅人古祭壇，都滿大祭司曾說那是一千七百多年前多羅王的傑作。而在川南的魔羅森林中，又發現了更為久遠的證據，那裡隱藏著一支商朝軍隊運送九鼎歸墟的故事，距今應該有三千多年的歷史！
「楚先生，難道你沒有被眼前的美景所感動嗎？買噶的，剛才我還說話運氣好的話能碰到杜立巴，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她了，我心中的女神！」本傑明有些語無倫次，右手不斷地在胸前畫著「十」字，老臉上還掛著兩條冰霜，是淚結成了冰所致。
周芳華關心地看一眼楚南飛：「本傑明先生在跟你說話呢。」
「杜立巴石碟距今有多長時間？」楚南飛如同未聞一般，凝望著如仙境一樣的湖盆問道。
本傑明感覺自己真的有些失態，雙手緊緊地放在胸前長出一口氣：「T教授曾經對杜立巴石碟做過碳14檢測，證明是在1萬2千年的歷史，但我不相信，除非能找到楚教授破譯的內容。」
正在此時，喬玉成抱著集成通信器快速走過來，陰鬱地嘆息一下：「楚隊，聯繫不上老陸，怎麼辦？」
「剛才不是還通信了嗎？」
「是啊，老陸還說正在信馬由韁地翻山越嶺，他們那邊風景獨好，不過現在真的聯繫不上了，我懷疑是集成通信器被凍住了，再檢查檢查吧。」喬玉成乾脆把冷冰冰的通信器包在棉襖里，又就地刨了一個雪窩，以免直接面對冷冽的寒風。
黃昏將至，站在谷口的山脊上可以看到幽藍的高原湖倒映著橘色夕陽的光暈，美輪美奐，讓人嘆為觀止。如果不是在冰崖之上，如果不處在風道嚴寒之中，如果沒有腳下的百尺冰崖，楚南飛真的想把自己融入這千年難得一見的美景之中。
「二師兄，鐵手，準備速降繩找好定位點和速降工具；鐵軍，鐵鷹，大熊，你們三個負責側翼掩護和安保，注意冰爆！」楚南飛凝重地掃視一眼旁邊的兩名隊員命令道。
「是！」五名隊員立即展開行動。
本傑明想要尋找一條捷徑繞過冰崖，結果卻徒勞無功，只好訕訕地配合隊員速降冰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