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擊鼓的男孩》(35)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擊鼓的男孩》(35)

洞口有動靜,洞里的陰影分離出一大塊,朝前走來。

是戴騎兵帽的那人,殘損的鴕鳥毛在十月的微風中瑟瑟抖動。利特菲爾德舉槍瞄準他,隨即想起子彈在剛才的激戰中射光了,只剩空彈殼。那人——他要是相信辛迪的說法,就是喬治·科克上校——比起在下面的公園裡顯形得更清楚了一點,就好像呆在洞里讓他恢復了元氣,猶如溫泉能讓療養的人恢復健康一樣。

死去的上校好像從未如此從容過,似乎勝負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結局。傑夫·戴維斯太陽穴上的血管暴綻,像個瘋子一樣呲著牙。利特菲爾德不知道如果戴維斯的軍刀刺穿厄利的脖子會有什麼下場,但他感覺科克不喜歡這個做法。科克自己只握著一把軍刀,但他手下還有一群兵,他們已經用事實證明會誓死效忠於他。

利特菲爾德被旁邊的咔嗒聲嚇了一跳,接著就聽見零件轉動的聲音,他反應過來是辛迪在調相機。「關了。」他說。

「各自為政,互不干擾。」辛迪說。

說得輕巧,我都不知道現在我的「政」是什麼了,不知道現在這種情況到底是要去叫殯葬工人,精神病醫生,還是開著謝爾曼坦克1的驅魔人。

推土機朝空地深處開來,樹梢一陣顫動。這大傢伙的引擎轟鳴聲讓局面更加緊張,利特菲爾德感到煩躁不安。

「把我的人還給我。」傑夫朝上校喊。

上校就站在那兒,一隻手拿著軍刀,打量著洞口的形勢,好像是在保衛一個四面臨敵的堡壘。利特菲爾德現在認出傑夫的人質是他在木材場遇到的那個消失的人,這人現在顯得溫順疲倦,像冬天裡孤零零懸在杆子上的稻草人。

這人質跟上校一樣結實,但他的眼睛沒有眼白。利特菲爾德不知道傑夫把軍刀插進這鬼兵的脖子會發生什麼事,但他總覺得那傷口裡會飛出成群的噁心生物:長著毒牙的蝙蝠和披著鱗甲的小龍,就像從潘多拉之盒裡流出的恐怖東西。

上校出現在洞口時,鮑比止住了腳步,慢慢朝洞口挪動,隨後停在多尼身邊,「弗農!你在裡邊嗎?」

金屬碰到石頭髮出咣當咣當的聲音,推土機的履帶吱嘎作響,奮力前行。多尼的手上下揮動似乎在跟著節奏敲鼓,然後這個自閉症患者就邁著僵硬的步子朝上校走去。鮑比一把抓住他想把他拖回來,但這人太強壯了。他甩開鮑比,把後者摔得跪到了地上,然後朝上校走去。

「多尼。」警長叫他,往前走了一小步,對自己該做什麼不太有把握,「回來。」

「你只要一個人,別抓我的。」傑夫對上校說,「你選哪個?」

科克上校在胸前抱著膀子,好像他有大把時間可以考慮。利特菲爾德也覺得他有的是時間。然後上校把頭抬起來望著天空,好像在追尋記憶中秋天山裡空氣的味道。要不是那台鬧喳喳的推土機,這一刻簡直可以說有點寧靜了。

鮑比爬起來,用手在嘴邊捲成筒喊道:「弗農?」

上校沒理他,轉頭朝著厄利。「做逃兵只有死路一條,下士。」

「那就把他帶走絞死他。」傑夫說,把軍刀插得更深了。利特菲爾德看見這個鬼魂的皮膚裂開一道黑色的口子,心想著傑夫這算不算犯罪。

蓄意謀殺?在法庭上,如果受害者已經死了,這條罪名就不成立。

民間傳說要殺死一條蛇,得砍下它的頭,一直等到太陽落山。他正在考慮再給科克上校一次死的機會,對他開上一槍,讓他死得像個男人。但在他想好扣扳機前,推土機開過來了,揚著的鏟斗里掛著枝條樹根。它一路往前犁的時候,履帶上抖落下無數的泥土和濕葉子。

哈迪·埃格斯把油門朝前踩到底,冒出一股黑煙。利特菲爾德朝推土機走去,抬起手掌,其實他也沒指望這個眼神瘋狂的老人能聽他的話停下來。從哈迪和操縱桿較勁的方式上利特菲爾德覺得就算他想,也不一定能剎住車。而他也不準備從履帶上爬進駕駛艙。

哈迪臉色煞白,汗涔涔的,一邊的白眉毛緊張地擰著。他朝前鬆開一個操縱桿,推土機減慢了速度,他做手勢讓鮑比離開洞口。「我跟你們這幫小鬼說過不要來這。」

「我朋友在裡面。」鮑比說。

「我可操心不了你的朋友。」哈迪說,往上提了提背帶褲的一根帶子,拿火槍瞄著洞里,「我要救我兒子,無論他現在變成什麼樣了。」

「他們要的是厄利。」鮑比說。利特菲爾德趁哈迪打岔這個機會又往前走了一步。辛迪緊貼在他身後,像個甩不掉的影子。

「他們是想盡辦法想把他帶回去,但是厄利不打算回去,他已經把該乾的幹完了。」

「但是別人要替他頂罪。」鮑比說。

「科克要一個人來代替他。」辛迪說,「這是能量守恆定律。」

「我的定律可不這麼說。」哈迪咆哮著,「聖經說以眼還眼,以血還血,以烙還烙。」

「別在這兒再製造流血事件了。」利特菲爾德說,儘管他也不知道厄利脖子上滲出的黑乎乎的東西能不能算「血」,「至少在我有話要說的時候。」

「你覺得自己有什麼可說的?」科克怒吼。

「把我兒子還給我。」哈迪大喊。

「把我兒子還給我。」傑夫大喊。

科克來回望望厄利和多尼,似乎在下定決心。他的骨架鬆鬆垮垮,好像上次的塌方把他的脊柱壓碎了,過了這幾十年骨頭還沒長好。

這雙陰森的眼睛還沒決定人選,弗農從洞的暗影里走出來了。利特菲爾德覺得還有一些影子跟在他身後,就像拖著一塊朽爛的布條。他朝上校那邊走去,一隻小軍鼓敲打著他的屁股,隨後他立定似乎在待命。

他的左手拿著兩根鼓槌,右手向外行了個軍禮。

1謝爾曼坦克,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美國開發、製造的坦克,這個名字的來源是美國南北戰爭北軍的將軍威廉·特庫賽·謝爾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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