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十個夢III
第四個夢:火焰——
安圖因為匕首事件而得到了學校的警告。
從那以後,安圖說的話,不再有人願意聽,安圖做的事,不再有人會在乎,但是一旦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別人卻會第一時間想到安圖。
「我的手機呢?」剛剛睡醒的父親一邊問,一邊到處尋找。
「安圖偷了唄!」哥哥隨口說道,「他這幾天老是念叨著想要一部手機。」
於是父親怒氣沖沖的打開了安圖房間的門,發現安圖果然拿著他的手機。
「安圖!」父親一聲責問,「你敢偷我的手機?」
「偷?」安圖詫異的解釋道,「我在用手機上的計算器功能做題。」
「做題?」父親狐疑的走過去,「什麼題需要用計算器?」說完拿起了安圖的作業本。
他發現,安圖現在正在做的題目是一些超出學校大綱的奧數題,的確需要用到計算器。
父親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安圖見狀,立刻說:「同學們都知道您是大學教授,所以我覺得我應該做一些厲害的題目,這樣才能不丟您的臉。」
聞言,父親由怒轉笑,說:「哈哈哈,原來是這樣,那你就早點給我說,我就買一個計算器給你用嘛……那好吧,手機你先拿著,用完了給我就成!」
說完,父親便樂呵呵的出門了。
在安圖的印象里,這是父親少有的笑容,而這笑容給了安圖一種父親開始認同他的錯覺。
家裡的大人都出門了,只剩下安圖和哥哥。
安圖在床上躺著,但門外不斷的傳來某種金屬敲擊的聲音,這聲音讓安圖無法入睡。
於是安圖推開門,看到哥哥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手裡拿著一個小小的金屬物品不斷的甩動,顯然聲音就是從這裡傳來的。
「……你在幹什麼?」安圖問道。
哥哥的聲調揚起,說:「我在看電視啊。」說完又將手裡的那個金屬盒子甩了一下,發出了清脆的敲擊聲。
安圖知道哥哥又弄來了新玩意,這時候他需要做的便是提問。
「你手裡拿的是什麼東西?」
「啊?這個啊?」哥哥轉過頭,舉起那個金屬盒子,說:「這是打火機。」
「打火機?」
「嗯,這種打火機叫Zippo,外國電影里的明星抽煙都用它。」說完哥哥又甩了甩了手裡的打火機。
好了,在哥哥的視角里,已經成功的用手裡的玩意吸引了安圖的好奇心,於是他便打算繼續下一步了。
「想玩嗎?咱們找點東西燒吧?」哥哥說道。
安圖看著他,知道他是自己想玩,但又怕出事,於是拉上安圖這個替罪羊。
安圖頓了頓,說:「玩火……不好吧?」
安圖有種預感,如果就這樣放任哥哥不管,他一定會做出錯誤的事情來。
「嘖,有什麼不好的,快點去找些能燒的東西,在你的屋裡玩。」哥哥說著,便來了安圖的卧室里。
安圖知道自己攔不住哥哥,只能聽話的找了一些不用的作業本給他燒。
哥哥坐在地上,興奮的看著紙張燃燒,嘴裡念叨著是「復仇之魂,燃燒吧!」之類的話語,在他的想象當中,他可能是一個使用火焰的巫師。
安圖這一次沒有參與,而是靜靜的坐在書桌前,然後用父親留給他的手機拍下了哥哥玩火的場景……
父母親回來了,安圖的心開始砰砰直跳。
他猶豫著要不要將手機里拍下的照片給他們看。
按以往的情況,母親絕對不會向著他,但是父親……因為最近父親似乎對他展露笑容的次數變多了,所以他有種感覺,父親一定會阻止哥哥的。
於是他鼓起勇氣,將手機遞給了父親,把哥哥玩火的照片交給了他。
父親默默的看著照片,他的表情在一點點的變化,朝著某種憤怒的方向轉變。
身為教授的父親,怎麼可能會允許兒子玩火呢?
安圖看著父親的表情,知道這一次哥哥應該會遭到應有的教訓了。
「所以,你從我這裡把手機騙走,就是為了拍這些無聊的東西?」
原來父親的憤怒是指向安圖的。
「啪!」
父親一巴掌甩在了安圖的臉上,怒吼道:「你不是說要去做題嗎?你不是說要給父親爭光嗎?你敢騙我?!你敢騙我這個教授?」
安圖被父親打的一陣眩暈,倒在了地上,但父親似乎完全沒有把他當成自己的兒子看待,繼續踢打著地上的他,嘴裡罵著:「我最恨別人騙我!我堂堂一個教授,你敢騙我、你敢騙我、你敢騙我、你敢騙我……」
在父親如同暴風雨般的擊打落在安圖的身上時,安圖忽然明白了:父親認同的根本不是他,而是父親自己。在這個高級知識分子的眼中,他的榮譽和尊嚴是世界上唯一重要的事情。
就這樣,哥哥玩火的行徑沒有收到任何應有的關注,於是,在一個不那麼平常的夜裡,火焰來臨了。
一開始是廚房裡的垃圾在燃燒。
隨後是父親的書房在燃燒。
最後,是整個房間都在燃燒。
在這熊熊的紅色地獄之中,母親的頭髮被燒成了焦炭,但她依舊拚命在拯救自己的衣服,幸好另一間房裡的哥哥及時拽住她,兩人才從火焰中逃了出來。
安圖很早便覺察到了不對勁,第一時間逃到了門外。
只有父親,當他覺察到火焰來臨時,視線已經被黑色的濃煙所遮蔽,在煙霧中,他的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漸漸的,他的身體變得無力,只能仍憑火焰將他一點點的烤成了焦炭。
他的榮譽和尊嚴保護不了他。
第五個夢:結局——
消防車和警車趕來的時候,安圖的家已經完全被燒毀了。
警察,消防員,鄰居,路人,甚至是父母的同事也都聞訊趕來了,居民樓下圍滿了人。
安圖和母親看到被消防員抬出來父親的屍體,全都失聲痛哭,只有哥哥獃滯的睜著雙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好端端的會起火啊?」
周圍的人都不解的討論著,當然最想知道答案的還是安圖的母親。
她用力的抓著一個消防員的衣領,胡攪蠻纏的問著原因,直到後來一個消防員從燒毀的房屋裡找到一個金屬的Zippo打火機,她才終於有了答案——
「安圖!這個打火機是不是你的?」
她將怒火轉移到安圖的身上,將他一把拽了過來。
安圖驚訝的看著她,他真的難以置信,即便是這麼重大的災難,她也要第一時間推到他的頭上嗎?
看著安圖的表情,母親更加用力的搖晃著他,不停的質問著:「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是你點的火對不對?打火機是你的對不對?」
眼看安圖的衣服都要被她扯破,一個人出現並阻止了她。
這個人正是以前來過他們家裡的、爸爸的同事。
他很早就對安圖的母親沒有什麼好印象了,他覺得她對安圖哥哥的溺愛簡直到了扭曲的地步,遲早會把哥哥慣壞。
而他現在看到她這麼對待安圖,更是確信了他的這種觀點。
「夠了!不是安圖乾的!」同事將安圖推到自己的身後,保護住他。
「你是誰?你算是什麼東西?憑什麼管我家的事?」
母親像是潑婦一般的怒吼著,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過來,她毫不在乎的繼續吼道:「不是安圖乾的,難道是我乾的?難道是他的哥哥乾的?」
「對,就是他的哥哥乾的。」父親的同事堅定的回答說。
這一下觸到了母親的逆鱗,她先是露出了憤怒到極致的表情,隨後又一下子笑了出來,瘋了般說:「你他媽腦子裡有屎嗎?安圖的哥哥會幹這種事?你是不是有病……」
同事忽然將自己的手機舉到母親的面前,上面赫然是一張安圖的哥哥正在拿著那個Zippo打火機玩火的照片。
母親的眼睛一下睜得如同銅鈴一樣大,不可思議的說:「你從哪裡弄來這個照片?你難道偷拍我的孩子嗎?你這個噁心的變態,你不得好死!」
同事和安圖都難以置信的看著她,他們難以想象,當她看到這張照片時,既沒有驚訝於哥哥乾的事情,也沒有替死去的父親感到難過,而是說出這樣的話來。
同事搖了搖頭,他已經懶得跟這個女人講道理了,於是他無奈的看了眼安圖,安圖也看著他。
是的,這張照片正是安圖用父親的手機發給他的。
當火災的後續細節處理完畢以後,警方開始調查火災的起因。
安圖拍攝的照片給了他們一個很大的導向,於是他們將調查的重點放在了安圖哥哥的身上。
母親拚命的阻止警方調查安圖的哥哥,無奈之下,警方便先行詢問了一些對安圖的家庭有了解的人,他們的評價大概是這些:
父親的同事斬釘截鐵的說:「我第一次來他們家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了,安圖的母親對他哥哥實在太過於溺愛了,當時我就覺得遲早要出問題。」
至於母親的那些女性熟人,她們都紛紛搖著頭,無奈的說:「你們不知道啊,安圖他媽媽愛安圖的哥哥簡直愛得要死哦,每次喊我們去她家裡,就只能說些安圖哥哥的好話,一句壞話都要不得的……其實那安圖的哥哥挺討人厭的,老是講一些特別低級的笑話,他干出這種事情,我不意外的。」
就這樣,警方大致已經確定了這次事件是安圖的哥哥在玩火的時候不小心造成的。
但最終是一切塵埃落定的原因,畢竟還是安圖的哥哥親口承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