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十個夢IV

第六個夢：新生活——

不管母親再如何偏袒哥哥，都無濟於事了。

於是，流著眼淚、聲嘶力竭的母親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警方帶走了哥哥，接下來等待他的，只能是未成年犯管教所的新生活了。

值得一提的是，哥哥臨走前時回頭看了眼安圖，誰也說不清那眼神之中包含著怎樣的感情。

不久后，因為父親的去世和哥哥的離開，母親的精神狀態一天一天的惡化下去，最終被送進了當地的精神病院里。

至於安圖，在父親那位同事的幫助下，離開他原本居住的區域，轉而進入了一個寄宿中學里，在這裡，安圖也開始了他新的生活。

「噔噔噔！」

「誰啊？」

「那個，我是轉學過來的新生。」安圖站在宿舍門外，有些緊張的說。

門打開了，一股濃郁而奇特的臭味從宿舍里傳出來。

「哎呀呀，你就是那個轉校生啊？」開門的學生有些不好意思，說：「我以為你過兩天才會搬來，所以就沒有來得及收拾宿舍。」

安圖看了眼滿地的奇怪雜誌和奇怪的充氣玩偶，尷尬的說：「你一個人住在這裡嗎？」

那個男生趕緊用身子遮住安圖的視線，說：「對啊，之前的舍友正好轉學離開了。」

兩個人尷尬的沉默了幾秒，接著那男生立刻說道：「要不你先把行李放一下，等我收拾好了你再搬進來吧？」

安圖看了眼髒亂差的宿舍，說：「額，乾脆我也來幫忙吧，你一個人不知道要收拾到什麼時候。」

「啊啊啊！」那個男生趕忙將地上的奇怪的充氣玩偶全都踢到門外，說：「哈，哈哈，也不知道是誰把這些東西放在我宿舍里的。」

看著這個男生僵硬的演技，安圖忍不住笑出了聲。

見狀，那個男生也摸著腦袋，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我叫安圖，你呢？」

「哦哦，都忘了自我介紹，我叫阮子迪，叫我子迪就好。」

這是安圖第一次遇見阮子迪的情景，那個時候阮子迪初二，與轉學來的安圖同一年級，兩人在同一所中學度過了初中和高中的五年，至於後來的事情，當然就是他們考入同一所大學之後的故事了。

安圖從睡夢中蘇醒，慢慢睜開了眼睛，看到的是狄瑟洛不滿的表情。

「所以……」狄瑟洛低沉的說，「從那以後，你就遠離了那個黑暗的家，在新的環境里和新的同學、新的朋友過上了幸福的新生活？」

「是的，有什麼問題嗎？」安圖看著滿臉陰沉的狄瑟洛，不解的問。

「幸福的新生活……幸福的新生活……這和我想象的不一樣……」狄瑟洛抓著頭髮，顯然在安圖的夢境中，他沒有得到他想要的東西——那種黑暗，痛苦，醜惡的東西。

安圖總算從噩夢之中蘇醒，現在的他鬆了一口氣，安定的坐在椅子上。

反觀狄瑟洛，他在對面的房間里不停的來回踱步，自言自語著：「不對……有哪裡不對……事情肯定不是這個樣子……」

安圖沒有心思去考慮狄瑟洛到底在焦慮什麼了，他身心俱疲的坐在椅子上，默默的注視著這片純黑的空間。

忽然，安圖注意到自己的眼前出現了一絲波動。

波動轉瞬即逝，但安圖的直覺告訴他，這絲波動絕不尋常……

安圖一下子提起了精神，繼續注視著這片黑色的空間。

波動再次出現，安圖順著波動傳來的方向看去，那裡的空間中出現了一道裂縫。

這一瞬間，安圖從裂縫中看到了現實世界。

終於，安圖看到了希望，那波動不斷傳來，彷彿這片空間現在處於一個不穩定的狀態。

然而，在觀察了十幾秒后，安圖注意到那些裂縫只是極其細小的縫隙，遠遠不足以讓這片空間崩潰。

於是安圖開始思考，這些裂縫究竟是因為什麼產生的呢？這個空間之前明明一直都很穩定。

「不對……不對……不對」

安圖看著焦慮而著急的狄瑟洛，忽然意識到了答案——

這裡是以他和狄瑟洛的精神世界為源頭產生的空間，之所以會不斷的出現裂縫，正是因為狄瑟洛現在的精神處於一個紊亂的狀態。

安圖知道該怎麼做了。

「說起來，」安圖用挑釁的語氣說道：「你是被莊園里的同族趕出來的吧？」

「啊？」狄瑟洛抬起頭看著安圖，不明白安圖怎麼會說出這句話。

他當然不會明白，因為安圖在蘇余念的記憶當中看到了狄瑟洛過去的所做所為。

安圖繼續說：「我聽說，你想要成為聖血教的神？」

「不是聖血教的神，是這個世界的神！」狄瑟洛辯解道。

「可為什麼在你被趕出莊園以後，你卻乖乖的躲在對策局給你安排的『一居室』里呢？」安圖說道。

「……你想說什麼？」狄瑟洛說道，空間中又出現了一道裂縫。

「我想說，你該不會是故意被抓的吧？」

「當年你因為吃了莊園里的孩子而被同族放逐以後，我猜你一直過著被同族、被蘇余念等人追殺的日子，萬般無奈之下，你才選擇了主動出現在白修懿等人的面前，被他們關進監獄里……換句話說，你這個『將會成為神』的食屍鬼，選擇了接受人類的保護，對嗎？」

空間里又出現了一道更深、更大的裂縫。

安圖：「你口口聲聲的誇耀著自己的強大，但其實你在孩子們那裡剝奪的能力根本沒有辦法隨意運用，所以你才會在人類的社會中躲躲藏藏、苟且偷生了六年……其實，你才是弱者，而且是被所有同族拋棄過的弱者！」

「你說……什麼？」狄瑟洛抱著腦袋，痛苦的說。

周圍的空間已經越來越紊亂，到處都出現了通向現實世界的裂縫。

安圖乘勝追擊，繼續說：「我明白了！你之所以想要吞噬別人精神里的黑暗面，就是因為你自己的精神世界還不足以駕馭所有奪來的能力……盲目，混沌，嗜殺，暴怒，自毀……這些黑暗的情緒一旦被你吸收，你就可以變得更強對嗎？可惜，你沒有機會了！」

說罷，安圖被反綁在椅子背後的手臂忽的用力，將繩索硬生生的扯斷了。

狄瑟洛驚訝的看著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但安圖明白。

當狄瑟洛拚命催生出安圖的負面情緒以後，安圖體內的蛹液也隨之滋生，在狄瑟洛沉溺於觀察安圖的夢境時，安圖體內的蛹液已經在慢慢治癒他被折斷的手臂了。

不管安圖是否願意，那個身為半食屍鬼的他，再次回來了。

「我要把你給我的精神折磨，全都還給你。」

話音落下，安圖習慣性的將手伸進了衣服內袋裡，可是他忘記了，那把匕首早已不在他的身邊了。

狄瑟洛注意到了這個細節，如同雷擊般跳了起來，說：「對！」

「什麼？」安圖不解。

狄瑟洛狂笑起來，說：「我總算知道是哪裡不對了，既然你的匕首過去被學校老師沒收了，那為什麼現在的你還擁有另一把匕首呢？」

「你想說什麼？」一滴汗水從安圖的額頭上滑落。

「我想說的是——你的父親，其實是被你殺死的！」

狄瑟洛的話語如同一聲雷鳴，安圖瞬間感覺到了一陣暈眩。

「哎呀呀，真是沒想到啊，人的記憶居然也能作假，你對那些人的報復和你真正犯下的罪，其實都被你刻意隱藏起來了吧？」狄瑟洛笑著說。

「你……你在鬼扯什麼？」

精神世界帶給安圖的反效應讓他的頭顱也開始陣陣作痛，看來在這片空間中人的精神耐力會消耗的極其迅速。

整個黑色空間開始進入一個極其紊亂的狀態，安圖和狄瑟洛所在的位置也開始像是地震般的晃動。

但這一切絲毫沒有影響狄瑟洛的情緒，他繼續吼道：「其實那場火災是你故意引起的，對嗎？你故意鎖住了你父親的房間，好讓他死去，然後再嫁禍給你的哥哥，對嗎！？」

「不對、不對……」安圖在劇烈的晃動之中倒在了地上，頭顱傳來的刺痛讓他無法再站起來。

「在你干出了這些事情以後，你居然還能坦然的去過『幸福的新生活？』」狄瑟洛大笑著，「就算在我這個食屍鬼看來，你未免也太過冷血了吧？哈哈哈哈！」

狄瑟洛的言語和笑聲如同利刃般穿刺入他的腦海中，看來要論精神的黑暗程度，他遠遠不是狄瑟洛的對手。

狄瑟洛舉起了雙手，大聲說：「我真想看看你是是如何讓你那個混賬哥哥屈服的？來，安圖，我們繼續做夢吧！」

「不……」安圖拼盡全力從地上站了起來。

「憎恨！」

黑色的大地在動搖。

「陰謀！」

黑色的空間在扭曲。

「火焰！」

黑色的空氣在燃燒。

「利刃！」

黑色的瞳孔在轉動。

「復仇！」

黑色的語言在呼喊。

「安圖！」

黑色的夢境——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