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43號和44號的過去

第13章 43號和44號的過去

第13章43號和44號的過去

好黑。

這是哪裡?

當我回過神的時候,發現我再度站在了那扇地獄之門面前。

門的中間雕刻著一顆千瘡百孔的心臟,被無數只來自地獄的惡靈拖向萬劫不復的深淵—那是騎著七角海獸的憤怒、剝光衣服的偽善、張著血盆大口的貪婪。

我推開了門。

產房。

一個瘦弱的女人正在生產。她被漆黑的頭髮蒙住了臉,醫生並沒有因為她的號叫而心生憐憫,反而粗魯地掰開她的雙腳。

「胎兒頭太大了。」醫生的聲音很冷漠,「三分鐘之後還沒生出來,就直接剖腹吧。」

窗外下著雪,一群衣衫襤褸的人在大雪裡挖坑,後面站著一排納粹士兵。

「停!」其中一個士兵說道。

勞工們扔下鋤頭,裡面除了男人,還有包著頭的婦女和沒穿鞋的小孩。

小孩們一臉迷惘,女人開始哭泣,男人們的表情卻是漠然。

「開槍!」

隨著噼里啪啦的槍響,這群勞工無聲無息地倒進了之前挖的坑裡。

「長官,您能再向我透露一點納木托之行的收穫嗎?您見到我們偉大的日耳曼民族的祖先了嗎?我實在是太好奇、太激動了!」

我轉過頭,才發現產床隔壁竟然有兩個人在喝茶,他們對那個孕婦發出來的慘叫視若無睹,就像習慣了一樣。

說話的是其中一個穿著白大褂、身材瘦小的醫生。他的頭髮用髮蠟一絲不苟地梳在腦後,白大褂下面是一套納粹軍服。

他似乎有點潔癖,連吃蛋糕也要戴著白手套。

「門格勒,我能告訴你的已經全告訴你了,雅利安人毫無意外是神的子孫。可惜我們身體里流淌的神的血液,已經在數千年的異族通婚中被稀釋得所剩無幾了。」另一邊梳著寸頭的軍官開口說道,他的臉上架著一副金絲圓眼鏡。

「長官,請您一定要幫我帶話給元首大人。」醫生搓著雙手,因為激動,臉漲得通紅,「實驗一定會成功的,我在慕尼黑大學的博士論文就是關於人種種族學的,如果雅利安人的祖先真的來自納木托,那我有十分的把握,這些吉卜賽人也從那裡來—」

「您帶回來的突闕人的頭骨尺寸和髮型樣本我已經仔細研究過,他們和這些吉卜賽人有80%的特徵是匹配的,尤其是這一支—」醫生指了指產床上的孕婦,「從來沒有和外族通過婚,他們的基因從理論上來說高度保持了最初的品質。」

我全身一震,腦海里浮現出一個名字。

約瑟夫.門格勒。

「二戰」時期的「死亡天使」,臭名昭著的殺人醫生!

他迷信人種優等學說,是個不折不扣的雅利安種族至上的擁護者。戰時集中營裡面最慘絕人寰的實驗,都是他一手操辦的。

歷史記載,門格勒接管的第一個集中營就是奧斯維辛集中營—專門關押吉卜賽人的集中營。

難道吉卜賽人真的和我的家族一樣,保留了所謂「純正的神的血統」?

我想起金髮女郎握著我的手腕,比畫著告訴我瓦多瑪的遺言:

你和我,和我的孩子一樣,流著神的血液。可我是我這一族最後一個人了。

我看向窗外那些倒在坑裡的屍體,他們長著吉卜賽人特有的黑頭髮和稜角分明的臉。

瓦多瑪,瓦多瑪,難道這就是你想告訴我的嗎?你的祖先和我的祖先,都從納木托而來?

「可是你到目前為止的實驗都是失敗的。」我的思緒被寸頭軍官的話打斷了,他皺著眉頭的表情有點陰鬱,「你讓我們日耳曼民族的高等軍官去和這些骯髒的吉卜賽女人睡覺,可到目前為止,生下來的孩子沒一個是健康的……」

「尊敬的希姆萊將軍,請允許我為自己辯解,人種雜交本來就存在著風險。」門格勒還沒等寸頭軍官說完,就急急忙忙地搶白,「幾個月來我一直致力於解剖那些畸形嬰兒,我的結論是,雅利安人血液里神的基因已經相當稀薄,一旦和濃度高的基因相融合,就容易產生變異—但這種變異我把它歸結於返祖現象。請您一定要再給我一點時間,我相信這一次—」

門格勒突然神秘地笑了笑:「這一次不會失敗的。」

「生了!生了!」護士興奮地叫了出來,「長官!是雙胞胎!健康的雙胞胎!」

「元首保佑!日耳曼民族萬歲!希特勒!」門格勒激動忘情地跳起來,在胸口畫著十字。

「希姆萊將軍,元首的電話!」一個德國士兵推門進來,敬了個禮。

「我先走了,你的實驗成果我會向元首大人彙報的。」寸頭長官放下茶杯站起來,推了推眼鏡,「只是—他們可是你的親生兒子,你能保證你對他們沒有感情嗎?」

門格勒揚起了下巴,筆直地站直身體,敬了一個納粹禮:「長官,他們不是我的孩子,他們只是試驗品而已。」

在兩個孩子的哭聲中,門格勒笑了,笑得那麼人畜無害。

這個笑容,我在阿爾法臉上見過。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門格勒讓我覺得分外眼熟,他就是瓦多瑪的照片和鏡子旁邊的相框里那個穿著軍裝的男人。

希姆萊滿意地點點頭,走了出去。

「長官,這個女人怎麼辦?」負責接生的醫生轉頭問門格勒,「扔到毒氣室還是埋掉?」

「啪!」門格勒一個巴掌扇到這個醫生的臉上。

「保住她的性命!她可是我們雅利安種族復興的功臣!」門格勒咧開了嘴角,「和我重要的實驗對象。」

門格勒的笑容讓我遍體生寒。

回過神來的時候,我面前是兩個三四歲的小孩,小一點的躲在大一點的後面,怯生生地叫了一句:「爸爸……」

「我說了多少次不要叫我爸爸!叫我門格勒醫生!」門格勒不耐煩地轉過頭來,對他們倆吼道。

「門格勒醫生……我們能去睡覺了嗎?」兩個小孩被嚇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再等等。」門格勒放下報告,打開辦公室的門,外面站了幾個衣衫襤褸的猶太孩子。

「門格勒叔叔。」這些孩子輕聲地、奶聲奶氣地叫了一句。

「真乖。」門格勒露出了一個溫暖的笑容,從口袋裡掏出了一些糖果和餅乾遞給這些孩子,「吃吧,吃完了就跟這個叔叔去樓下坐汽車。」

他示意站在後面的一個納粹士兵,摸了摸孩子們的頭:「晚安了。」

門格勒的笑容在關上門那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一邊透過玻璃看著那幾個小孩上了一輛軍綠色的卡車,一邊撥通了電話:「那些小畜生已經被送往實驗室了,解剖資料下禮拜拿到我辦公室來。」

說完,他轉過身皺著眉頭看著那對雙胞胎:「你們的頭髮是黑色的,眼睛也不是藍色的,元首下個月就來視察了,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兩個小孩跟著門格勒出了門往地下室走,穿過一排排低矮的鐵籠,鐵籠裡面關著被剜去眼睛或截肢的吉卜賽人。

「把最新的研發成果拿出來給他倆注射吧。」門格勒對另一個醫生模樣的人說。

「但是……這個研發成果的成功率還沒超過50%……」那個醫生猶豫了一下。

「行了,就算失敗了也不會致命。」門格勒不耐煩起來。

「呀啊啊啊—」孩子們的慘叫聲在地下室里回蕩著。

兩個孩子的頭髮都已經變成了金色,眼睛是海水一樣的淺藍。其中一個在地上痛苦地滾來滾去。

「哥哥,哥哥!好黑,我看不見了!」那個孩子的眼淚像斷了線的水晶,從藍色的眼睛里流出來。

「不要叫!爸爸會殺了我們的!」哥哥急忙捂住弟弟的嘴。

「嗚嗚……」弟弟在地上抽搐著。

我全身發抖,跌坐在地上。

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是什麼?

不是失去光明,而是你最親的人戳瞎你的眼睛。

不是失去希望,而是從出生開始就沒有希望。

不知道過了多久,黑暗和沉默中響起一個輕輕的聲音。

「哥哥,你說我們有名字嗎?」

弟弟蜷縮在僅有的小床上:「我聽到外面的軍官說,他們的孩子都有名字。他們的孩子都會由爸爸媽媽起名字。」

「門格勒醫生說我們不需要有名字,我們也不需要有媽媽。」

「哥哥,可是我很想有個名字。我能給你取名字嗎?」

「我不需要名字。」

一晃之間,光線刺得我睜不開眼睛。

一個很大的房子,紅色的磚牆,外面是森林和草坪,空氣里瀰漫著樟木的香氣。

我認得這裡。

這麼美麗的地方,卻有一個與之不相稱的殘酷名字:

生命之泉農場。

門格勒牽著兩個孩子從一輛豪華的小轎車上下來。

他把他們送到門口,摸了摸兩兄弟的頭,從口袋裡掏出糖果,露出標誌的笑容和一口潔白的牙齒說:「進去吧,下次我再來看你們。」

「從今天起,你們就住在二樓。」領頭的護士說,她扭著臃腫的身體向前面走著,「二樓的孩子是門格勒醫生精挑細選出來的,他們和你們一樣,大部分都是雙胞胎—你們以後會成為最強的雅利安戰士。」

弟弟因為看不見,驚恐地聽著周圍的聲音,跌跌絆絆地拉著哥哥的衣服。

哥哥的臉上沒有表情。

「聽說你們的母親是吉卜賽人?」坐在辦公室里的醫生看了看檔案,和身邊的另一個醫生說道,「根據我們的研究,吉卜賽人最早混跡歐洲時,一直以占卜術維持生計—可是根據我們的腦解剖資料來看,他們其實沒有什麼預言能力,那只是這些劣等流氓的小把戲,他們的中樞神經非常發達,比普通人的腦波更強。所以他們能或多或少地讀到被提問者的思想,再把被提問者想的事情準確地說出來—把他們倆分到B區吧,每天注射四次利多卡因和氨茶鹼,配合電擊,看看會不會影響大腦顳葉部分的神經元。」

我沒聽過利多卡因,但氨茶鹼是一種呼吸系統藥物,通常禁止十八歲以下未成年人服用,過量時會引發癲癇。

「帶他們下去吧,別忘了把編號刻在手臂上,現在這裡的孩子越來越多,我都快分不出來了。」醫生翻了個白眼,「哥哥就是43號吧,弟弟44號。」

電擊療法,是20世紀早期,為了激發所謂的人體潛能而被使用的一種手段。

我記得維修天花板電路的時候我被電了一下。美國的電壓是110伏特,一秒鐘我已經齜牙咧嘴。

我不知道每天被電擊半小時是一種什麼樣的折磨。永無止境的藥物注射和注射后的抽搐。我能聽到他內心的哀號,就像一隻跌入井裡的未成年的困獸。能看到天,能看到雲,能看到樹葉在外面隨風搖擺,可永遠都無法出去。

夢裡的時間很抽象,也許過了一天,也許是一個月,也許是一年。直到我看到那間白色的審訊室。

兄弟倆被醫生帶進來。他們的手臂上有兩個醒目的數字,哥哥是43,弟弟是44。

哥哥打量著對面的戰犯,弟弟睜著那雙瞎了的眼睛,手邊是一張紙和一支筆。

「你們9月份的作戰計劃是什麼?」納粹軍官問戰犯。

戰犯一言不發。

哥哥用力盯著戰犯,頭上的汗流下來,弟弟開始顫抖。

幾分鐘后,弟弟緩緩張開了嘴:「主力,部,署,在,法比邊界,北,端,和,其,他,在,南部,馬其諾防線……」弟弟握著筆的手,在紙上畫著草圖,那是盟軍的戰略部署圖。

「很好!Marvellous!」納粹軍官情不自禁地喊出了一句法語。

「這兩個孩子是迄今為止最好的!他們是日耳曼的驕傲!」

「恭喜你們合格了!」

那是瑪麗亞的聲音,我認出了她,她穿著高跟鞋走過來摟了摟這對雙胞胎。

兩個孩子都面無表情。

遊戲室。

「你們知道遊戲室的規矩吧?挑選自己的玩具吧。」瑪麗亞向隔壁的護士招了招手,護士推了一輛裝滿武器的小推車過來。

哥哥拿了一把槍。弟弟什麼都看不見,顫抖地躲在哥哥後面。

「你們出去吧。」哥哥說道。

遊戲室的大門緩緩關上。

哥哥把弟弟領到牆角:「你蹲在這裡,不要說話就行了。」

我努力閉上眼睛,但根本逃不過那些殺戮的畫面。

因為我在他的回憶里啊。

這個夜晚沒有星星,夜空像墨水一樣漆黑。

「哥哥,外面的小孩也是這麼玩遊戲的嗎?」弟弟問。

「我不知道。」哥哥躺在床上看著越來越瘦的弟弟。

「他們的玩具也是這些……」

「你別說這些廢話了,最重要的是我們倆要活下去。」哥哥不耐煩地打斷弟弟,「我們表現越好,他們就越不會殺我們,你看到隔壁幾間房已經空了嗎?算了,你什麼也看不到。」

「……」弟弟沉默了。

「……你最近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哥哥也許覺得說得有點過分,換了個話題。他發現弟弟的臉越來越蒼白。

「我最近總是睡不好,每到夜裡這裡就會難受……」弟弟摸了摸胸口。

第二天,又是審訊室。

「你們潛伏在黨衛隊里的間諜是誰?」納粹軍官問。

對面坐著一個英國女人,她的臉已經毀容了,頭髮濕答答的掛在臉前面,傷口還在流著血。她咬緊牙關,一言不發。

哥哥盯著她的眼睛,汗水流下來。

一分鐘過去了,五分鐘過去了……弟弟並沒有說話。

哥哥實在忍不住了,他擦了擦汗,回頭問弟弟:「……44號,你怎麼回事?」

弟弟沒有說話。

他的眼睛里緩緩流出了兩行血淚,血滴在紙上,濺出了兩朵鮮紅色小花。

弟弟筆下畫的,不是戰略部署圖,也不是間諜的樣子。

而是一個母親,抱著一個孩子,微笑著坐在草坪上。

在哥哥的驚叫中,弟弟直愣愣地仰面倒了下去。

「快點叫人進來!快點!」瑪麗亞也慌了神,她不明白一直表現優異的雙胞胎為什麼會出現這種狀況。

44號床。

弟弟躺在床上抽搐著,臉色蒼白。

「你們怎麼回事?我說了要控制藥量!怎麼能給他一天注射500cc的利多卡因!這是急性心梗!」

「現在戰爭已經蔓延到整個歐洲大陸了……我們要解讀的情報太多,我這不也是擔心……」

「啪!」一個耳光的聲音。

「你還有臉給自己辯護?快打電話給門格勒醫生吧!這小子還不知道能不能活過今晚……」

哥哥坐在床邊,握著弟弟的手。

「……是不是爸爸要來了?」弟弟虛弱地問。

「不是爸爸,是門格勒醫生……」哥哥握緊了拳頭。

「是爸爸……是爸爸,我聽見他們說,孩子們應該叫爸爸作爸爸,叫媽媽作媽媽……」

「……」哥哥沉默了。

「你說……爸爸想我們嗎?」弟弟昏睡了一會兒,醒來又問。

隨著一陣噔噔噔的腳步聲,門格勒醫生一頭大汗地出現在走廊上。

還沒等那兩個醫生說話,門格勒劈頭蓋臉地給了他們兩個耳光:「你們知道你們幹了什麼嗎?!你知道他們兩個是多麼寶貴的試驗品嗎!!」門格勒已經完全失去了控制,暴跳如雷,「開門!給我開門!」

門格勒拿著一隻金屬制的小箱子走進監倉,他把小箱子小心地放在地上,然後查看了一下弟弟。

門格勒流下了一滴眼淚。

那一刻我竟然天真地以為,門格勒記起了自己父親的身份。哪怕有一絲愧疚,哪怕有一絲憐憫。

但我錯了。

門格勒一臉淚痕,大聲叫著:「來人啊!把他送進手術室!」

一群醫生護士衝進來,七手八腳地抬起弟弟。

哥哥使勁抓住弟弟的手,無論如何也掰不開,其他醫生沒一點辦法,只好把哥哥也帶進了手術室。

門格勒把手裡的那隻小箱子交給了一個醫生:「這是希姆萊長官從納木托帶回來的『遺體』中提取出來的,現在還在試驗階段。這孩子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之一,讓他為德意志民族做出最後一點奉獻吧!」

哥哥在走進手術室的最後一秒,看到門格勒笑了,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

他不解地看了門格勒一眼,他是要救弟弟嗎?

弟弟被放在手術台上,醫生從金屬箱子里取出了一支注射器,裡面漂浮著一種藍色的液體。他們小心翼翼地把它插進了弟弟的動脈。

一秒,兩秒,三十秒。

躺在床上的弟弟突然睜大了眼睛。

弟弟活了!

哥哥一臉驚喜,馬上跑過去緊緊拉住弟弟的手,然後他看到了永遠都不會忘記的一幕。

那是他一生中最可怕的噩夢。

弟弟背上迅速隆起了一坨腫塊,那坨東西撐開了皮膚,變成了幾隻觸手。弟弟的下身猛地一下裂開,一個沾滿黏液的頭從兩腿中間長出來。

弟弟變成了怪物。

「心臟起搏器!……220伏!……電擊……再電擊……」

怪物抽搐了兩下,再也不動了。

時間好像靜止了。

我突然感覺我的內心裡有一股深不見底的黑暗蔓延了上來,在數秒之內吞噬了我所有的理智和情感,這一片黑暗像地獄之門上的無數雙手撕扯著我,憤怒、冤屈、暴戾和痛苦,把我切割再拼湊,撕裂再融合。

我的靈魂,似乎也變成了一個怪物。

「啊!!!」哥哥叫出來。

「把他拖下去!把他拖下去!」哥哥在醫生的叫囂中和護士的簇擁下被拖出手術室。

黑夜深不見底,沒有燈光,四周一片黑暗。

43號蜷縮在44號的床上。

「44號,你不用怕……你會在我的身體里活下去。」

「我會成為你的眼睛。」我聽到了哥哥心底的聲音。

醫生在監倉外的聲音若有若無地傳來,大意是雙胞胎的弟弟死了,就無法再配合完成讀心術。失去了一半手腳的人,只能算殘疾人。

哥哥不需要再去審訊室和遊戲室,成了徹頭徹尾的醫學試驗品。器官移植,抽取膽汁,提取睾丸素,皮試和抽血,日復一日。哥哥的身體上滿是深深淺淺的傷痕和術后創口。只有在漆黑的午夜,哥哥身體里的弟弟才會出來和他說話。

「哥哥,我給你取個名字好嗎?」

我再次看到了最後一夜,數以百計的盟軍轟炸機在生命之泉農場的上空飛過。

醫生們倉皇逃竄,其中一個撞撞跌跌地摔倒在監倉門口。他爬起來時,才發現43號正盯著他的眼睛,數十秒后,他機械地從口袋裡掏出了監倉的鑰匙。

43號並沒有急著逃走,而是去了遊戲室,選擇了幾樣熟悉的玩具。

走進大廳,一堆軍官和護士正不知所措地奔走忙碌著,地上躺滿了和他弟弟一樣的怪物。地上有一些注射器,裡面是熟悉的藍色液體。

43號笑了,笑得很好看,露出了一排潔白的牙齒。

他安靜地鎖上了大廳的門,外面戰火紛飛,沒人發現他。

「我們來玩吧,弟弟。」哥哥舉起了槍,朝每一個活著的人扣動了扳機。

大廳的大理石地板雕刻著非常古典的花紋,被血染得紅紅的。不久,地上就躺滿了屍體。

所有人都死了。

哥哥安靜地和一堆怪物坐在大廳中央。

他已經不想離開生命之泉了,他只想自己的生命快點終結。哥哥撿起一支注射器,往自己的動脈扎去。隨即閉上了眼睛。

數分鐘過去了。

他睜開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手和腳,竟然沒有發生任何變異。

他又看了看周圍的怪物:「你們想讓我替你們活下去?」

大廳空空蕩蕩,除了哥哥的迴音,無人回答任何問題。

「我收下你們的仇恨了。」哥哥笑了笑,「好吧,那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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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名字的人(全5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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