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東市之爭
朱燦這一暈,直到很久之後才逐漸蘇醒過來,精神也在慢慢恢復當中。令他感到詫異的是,這些天來雪娘子卻像是個沒事人一般神采奕奕,而且居然是一直在親自照顧朱燦。
為了爭奪照顧朱燦的權力,雪娘子和鄭五兒沒少針對,不過大多數時候卻是雪娘子勝出,鄭五兒唯有哭著跑去向朱老三和鄭阿生痛訴委屈。只可惜,現在朱鄭二人對雪娘子已經是十分尊敬,在受過鄭阿生的一頓斥責之後,鄭五兒嚎啕大哭,終於是把昏睡兩天兩夜的朱燦吵醒了。
「二郎哥哥,你師傅好霸道,我是你的未婚妻,可是她卻不讓我親自照顧你,還說什麼你是她畢生的唯一弟子,容不得旁人插手,五兒好委屈啊!」
「……」
「二郎哥哥,你師傅她實在欺人太甚,昨天我不過是想要親自為你喝粥,就被她一頓催促著出去,到最後還拿出刀來嚇唬我。二郎哥哥,五兒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威脅啊!」
「……」
「二郎哥哥,你師傅她果真只是你師傅嗎?為什麼我舉得她對你有些與眾不同呢?還有,現在連你爹和我爹都在幫著她了。」
「……」
「二郎哥哥……」
整整在床上躺了五天時間,朱燦可謂活得十分逍遙自在。這些天來,范仁平等人雖然還在養傷,但卻是日日前來看望探問,對朱燦好不熱情。朱老三夫婦對朱燦寵愛有加,讓朱燦真正感受到親情的溫暖,鄭五兒這丫頭雖然有些煩人,但是閑得無聊來解解悶也是不錯的。
當然,最讓朱燦倍感驚喜的還是雪娘子。朱燦頭一次見識到自己的這位冰山美人師傅會照顧人,而且還是頗為細緻周詳的。雪娘子表面上依舊冰冷,不過朱燦知道,自己的確是她畢生以來的唯一弟子,一年多的師徒之情畢竟不是假的。
經過那幾日的操刀手術,朱燦對於『柳葉刀』的功力更深一層,已經不在雪娘子之下。最近,他閑得無聊,便追著雪娘子又學習了許多新奇刀法,其中又尤其以『地煞七十二刀』中的許多入世刀法最讓他感興趣。
雪娘子的一百零八種刀法個個高深莫測,有些刀法絕技就連雪娘子自己也只是一知半解,所幸,雪娘子隨身攜帶有一份巨大的刀譜,其中記載著各門刀法的精深奧義。朱燦原本在長白山上就有一年功底,許多刀法倒是學得不怎麼費勁。
一連幾天,朱燦的日子過得十分舒暢,自穿越之後,許多矛盾已經被一一解決,朱燦差不多已經融入到這個大唐年代之中。只有兩件事令朱燦不放心,其一是雪娘子來到長安城的目的,其二便是朱老三等眾屠戶和那些幽州騎兵的事情了。他近來一直都在思索鄭阿生等人受傷和那伙兒幽州騎兵的事情,甚至隱隱覺得這件事背後定然還有更大的秘密,只可惜,無憑無據,想到最後都只剩一些凌亂的頭緒。
這一日,朱燦在床上閑得無聊,便出了房門,來到大院里自行舞刀玩耍。正午吃過飯後,朱燦才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原本,鄭阿生一直在朱家養傷,現在已經返回鄭家去了,朱老三不見了蹤影,就連這幾天來每日必來看望朱燦的眾多屠戶也沒有再見到。
心中隱隱有些不安,朱燦這就隔著房門向朱老娘問道:
「老娘,爹和眾位叔叔們去哪裡了?」
朱老娘在房間里笑起來:
「呵呵,二郎,你爹他們一連幾日都沒有出門,現在當然要去東市做生意去。我兒乖,自己留在家裡,切不可胡亂走動了。」
「哦,老娘放心,兒子知道了。」
朱燦低聲應了一句。
事情出奇,朱老三、鄭阿生等人一夜之間全都不見了,這其中多半和前幾日眾屠戶受傷的事情有關。他知道朱老娘擔心自己惹上麻煩,所以不肯告訴自己事情真相。不過事關朱老三等人的安危,朱燦實在不可能置之不理了。
「咦?師傅呢?怎麼連她也不見了?」
朱燦心中又是一沉,不過現在也顧不了那麼多,這就瞞著朱老娘,自行離開朱家去了。
……
穿過宜陽坊,走不到片刻就已經到了東市。
午後的東市熱鬧而繁華,各家商鋪熱鬧開業,長安城中的尋常百姓、達官貴族等等,無不前來採購商貨。
東市的面積足有尋常坊間的兩倍大,其中一家家商鋪鱗次櫛比,茶坊、食鋪、絲綢庄、玉器店等等,各色店鋪數不勝數,令人眼花繚亂。現在雖不是盛唐,不過經歷亂世過後的興盛氣象已經初見端倪了。
朱燦心中一邊感慨著大唐盛世,一邊卻在心中想著事情。他原本以為自己還要仔細打聽一番才能知道朱老三等人的下落,卻不料很快就有人上前搭訕起來。
「咦?這不是老朱家的二郎嗎?你怎麼今日有空也來東市了?」
扭頭一看,只見身旁不多時便聚集了一些百姓,這些百姓朱燦也認得,其中一部分是宜陽坊的鄰里,另一些卻是其他坊市的一些商戶,在東市裡也都有生意。
「呵呵,各位叔叔伯伯好,不知你們可曾見過我老爹和老范叔他們嗎?」
朱燦向眾人問候一聲,順便打聽道。
聞言,其中一人皺眉道:
「二郎,看來你不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麼事情。眼下,你老爹和老范、老鄭他們都在東市,正和一夥兒人糾纏不休,你若有心幫忙,便速速去看看吧。」
「哦?果真?」朱燦心中一驚。
就在這時,身旁的眾多鄰里商戶們也都紛紛叫嚷起來,聽語氣,一個個都是義憤填膺:
「哼!最近西市的那些傢伙們實在太過放肆!之前對老鄭他們百般糾纏也就罷了,今天居然還敢登門前來砸場子!也難怪今日逼得連二郎他爹也要出馬了!」
「不錯!老朱也算是好脾氣了,對他們忍讓多時,想不到他們卻越加得寸進尺起來。現在我們怎麼辦?都是在東市做買賣混生活的,難道看著老朱他們遭難不管嗎?」
「什麼話!哪有這種道理!現在大家若不團結一致,日後保不準讓西市的那些人騎到頭上來!走!我們這就一起隨二郎前去!」
眾百姓們義憤填膺,朱燦卻聽得半懂不懂。心急之下,他也管不了許多,這就朝著東市深處方向走去,身後還影影綽綽跟著一大幫鄰里商戶。
其實朱燦根本不用細找,因為在東市裡轉個彎他便已經到達自己所要去的地方。
眼前是一群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三層、外三層圍了好多圈,從人群外看去,隱約可以見到人群中是一處專門賣肉的屠戶鋪子,鋪子外掛著幾扇豬肉,又擺著幾面肉案,除此之外便是許多人了。
咚咚咚!咚咚咚!
人群中響起一陣劇烈的聲響,似乎是有人在劇烈地敲擊肉案,期間還夾雜著大量比試、叫罵的聲音。
直到現在,朱燦有些明白過來,他開始了解剛才那所謂『砸場子』是什麼意思了。
「咦?二郎!你怎麼來了!」
緩緩擠進人群之中,朱燦耳邊猛地響起一道熟悉的驚呼聲,顯然是熟人的聲音。
朱燦定睛一看,只見屠戶鋪子里正聚集著兩撥兒人,其中一撥人自己全都認得,正是朱老三、范仁平、張千冒等屠戶,就連最近重傷未愈的鄭阿生也在場,剛才就是朱老三發出那道驚呼聲。至於另一撥人,卻完全都是陌生面孔了。
「二郎,你不是在家嗎?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震驚過後,朱老三的臉色有些陰沉下來,似是對朱燦的突然出現有責怪之意。
朱燦神情自然,正面對著朱老三,洒然一笑道:
「老爹,發生這麼大的事情,難道做兒子的不應該出一份力嗎?」
一句話問得朱老三啞口無言,其餘眾多屠戶也都面面相覷,不知說什麼好。顯然,眾人心中都有一些秘密不想讓轉知道。
「那個……二郎,今日我們未曾前去探望你,希望你不要見怪。」
范仁平尷尬笑了起來。
「呵呵,小事一樁,老范叔不必客氣,你們諸位身上的傷勢可好些了嗎?我這幾日吩咐給你們送去的『大補血湯』呢?可有每日都喝?」朱燦問道。
「喝了!都喝了!二郎你儘管放心!」
一眾屠戶都笑起來,看他們笑的樣子,也可見從前的一些舊疾都去了大半,每個人的身體都在迅速好轉之中。
末了,眾人的眼眶都有些發紅,范仁平這就低聲道:
「二郎,大恩不言謝,日後你若有用得著的地方,你諸位叔叔們但凡有命在,就絕對沒有二話!」
聞言,眾人齊齊點頭起來。
朱燦微微擺手一笑,卻是走上前去再度查看鄭阿生的傷勢。說起來,這眾人之中還是以自己這位準岳父傷的最重,眼下他也只能勉強坐在鋪子里,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阿燦,又勞煩了你,叔叔我心裡真是過意不去。」
鄭阿生臉色略顯蒼白,強忍著笑起來:「這幾天五兒在家裡也給你們添麻煩了,你放心,這幾天我會好好教訓她一番,以後不會給你添太多麻煩了。」
「叔叔說哪裡話,你且坐著,不可多言。」朱燦叮囑道。
一邊為鄭阿生檢查傷勢,朱燦一邊又將目光看向屠戶鋪子的另一邊。
朱老三等人的對面便是另一撥人,朱燦只見這伙兒人大多也只是一些尋常屠戶,應該就是那西市裡的買賣人。
不過除此之外,朱燦還另有發現,只見他目光一轉,便看向了其中的一個中年男子身上。
這是一個尋常的中年男子,面色白靜,衣著簡樸,沒有什麼特別,此刻不過是西市那眾多屠戶中的一個罷了。但他還是被朱燦一眼看了出來,因為朱燦注意到此人呼吸之間氣息沉穩,身軀下盤紮實,必然是曾經的練武之人!他背後的衣衫略微鼓起,如果朱燦所料不錯的話,其中應該是藏著兵刃的。
「嘿嘿,這就沒錯了,」
朱燦眉頭豁然,心中想道:「西市、東市兩地相隔極遠,平日里根本沒有生意上的衝突,如果不是有人在其中挑唆,這群西市的屠戶怎麼會突然前來砸場子?」
被朱燦的目光鎖定,對面那名中年男子似乎有所察覺,目光也頓時變得凌厲起來。
朱燦沒有在意,而是突然向鄭阿生道:
「老鄭叔,前幾日傷你們的人呢?可有人在對面之中?」
「啊?什麼!」
被朱燦冷不丁地一問,不僅是鄭阿生,就連朱老三、范仁平等人也全都臉色大變。不過他們隨即徹底明白過來,看來某些事情已經是瞞不過朱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