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十二章虛偽的月亮(3)
那個汪小姐彷彿從世界上消失了,簡直連「呼」她三天,一次也沒見她回過電話,簡直被那台電腦折磨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已經有三天沒有寫作了,晚上回到家坐在昏暗的燈光下,與桌上那台機器面面相覷,一聲一聲地長嘆氣。
雖然簡直萬分痛恨這台機器,但他還是小心翼翼服侍它。簡直從小到大從未服侍過任何人,連老娘他都沒服侍過,但對桌上這台機器,他可以說是鞠躬盡瘁了。他找了塊鶴哥兒綠的四方形絨布,每天晨起對那電腦進行定時擦拭,擦得極認真,邊邊角角前前後後臉面還有屁股全都擦拭到了,還不放心,時常返工擦第二遍。這段時間單位里活兒多,簡直經常是連臉都顧不上洗就得趕去上班,但擦拭電腦的活兒他從沒有忘掉過,這成了比吃飯睡覺更重要的一樁事,電腦是花錢買來的,弄髒了、舊了就沒有人了,所以簡直每天對那台機器畢恭畢敬,就差給它磕頭燒香了。
簡直一方面細心保養那台電腦,另一方面加緊與電腦推銷員汪小姐聯繫。他已經「呼」她兩星期了,都未見回話。當時說好了試用期是一個月,如果用不慣可以退貨的,可是現在呢,竟連個人影都找不見了,簡直疑心自己是遇上騙子了。
「呼」不到汪小姐,簡直的緒受到影響,竟連寫作的勁兒都沒有了,一天到晚腿軟軟的,蹬車回到家就像條睏倦了的狗那樣在床上趴著,連給自己倒杯水的勁都沒有。有時候一動不動地趴在床上,倒是能跟桌上那機器說說話、聊聊天,畢竟屋裡多了這麼一個東西,總不至於一抬頭就看見窗上的鐵欄杆和欄杆外面的半個月亮。
簡直最近不想寫東西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為他所創的月亮派美文已像時裝一樣過時了。他嘔心瀝血所創立的一個門派,本以為它會展壯大,日新月異,沒想到它竟枯萎了。江湖險惡啊,簡直自自語地感嘆,幸虧這些年還掙到一些錢,所謂名和利,能佔到一頭也就不錯啦,你說是不是啊?
電腦無語。
電腦當然不會說話。
他也不指望那台獃頭獃腦的機器說什麼,他只是想有個伴兒,有個虛擬的人能聽他說說話。
月亮在鐵柵外無聲地移動著,深夜裡,時間的聲響清晰可辨,對於簡直所居住的這座舊樓來說,時間不過是嘀嗒嘀嗒關不嚴的水龍頭所流出來的滴漏和隔壁住的那對侶一到夜深人靜就鬧出來的那種動靜。簡直從未見過那對侶,他們和他的作息時間不一樣,他清早出門的時候他們還在睡,他傍晚下班的時候他們還未歸,房門總是吊著把灰不啦嘰的舊鎖,看上像是沒人住的樣子。閑著沒事的時候簡直喜歡躺在床上在腦海里反覆模擬那對男女的肖像,有時候他把那男的想象得很醜陋,黑,瘦,倒八字眉,三角眼,可那男的倒是個有錢人,因此他的人很愛他,常常半夜三更來此地跟他幽會。再想那女的,長著什麼樣的眉、什麼樣的眼,會不會跟汪小姐一樣長有一對引人注目的**呢?一想到這兒,簡直在黑暗裡無聲地笑了一下,伸手到枕頭底去摸,卻什麼也沒有摸到,他這才想起那對注水的氣球已經讓他給捏爆了,當時水順著他胳膊肘流下來,流進他褲襠,冰涼冰涼的。
那一對顫動的注水氣球帶給他的感覺是美好的,他甚至對一切柔軟的、顫動不已的東西著了魔,比如說路過菜市場的時候他看到小販手裡的涼粉馬上想要**,那種遏制不住的感覺讓他自己都覺得荒誕,還有一些顫巍巍的和他枕頭底下那對注水氣球有相似感覺的東西他都忍不住想要伸過手去掐它,他經常為自己的一些荒唐念頭而內心飽受掙扎,他外表和內心無法重疊在一塊,從外面上看,他是一個受人尊敬的體面人,而他的內心永遠也體面不起來,彷彿是一塊藏污納垢之地,什麼東西一流進他那兒就變得曲里拐彎,晦澀難懂,而他所寫的東西卻不是這樣的,他的作品和他的外表一樣流於表面,他的謳歌癖害了他,他筆下一切都是包在粉紅草紙里的小糖人,看上去又粉又甜,吃起來卻是一股草紙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