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再見文蓉
日子一天天地變短，來自北方寒流的觸角越過了千山萬水，波及到了這個南方的校園。彷彿一夜之間變了天，校園裡綠意盎然的花草樹木突然披上了金裝。淅淅瀝瀝的冷雨下了一整天，石皓躲在圖書館里，望著天空灰色的雲朵發獃。手裡不停地翻著一本厚厚的書，從第一頁翻到最後一頁，又從最後一頁翻回第一頁，他只記得書本的名字叫做《南方植物名錄大全》，裡面的內容他連一個字都沒能記住。
樓層的同學都一個個離開。該去吃飯了嗎？石皓看了眼手機，背起書包，便跑到了最近的飯堂里。點了一碗飯，不加肉不加蔬菜，再沾點醬油，又能頂一頓。按照他自己的說法，反正不管吃什麼都沒什麼滋味，倒不如咽一碗白飯，反正能飽就行了，還能省點錢。
這一個多月來，他就是這樣過的，起初蘇胖子還想帶他散散心，帶他去吃宵夜去唱KTV，最難得的是連班長劉潔都來捧場，但就是撬不開他的口。他找了個靠邊的角落之後，就不再挪動位置，手托著下巴一直等到蘇胖子他們唱的嗓門干啞。他已經連續三十八天不開口吐過一個字了，現在蘇胖子都已經對他放棄了治療，任由他自生自滅。
這些天，倒是發生了一件轟動全省的事情。就是海灣集團的董事長徐志凡因涉嫌賄賂罪被警方拘捕，後來又查出海灣集團涉嫌嚴重的偷稅漏稅，甚至還搜出了大量的走私貨物，涉及的金額特別巨大，轟動全國。後面還發生了最惡劣的事件，原海灣集團的幾名高管帶著幾十名手下攔截警車，試圖把徐志凡救出來。這種公然劫獄的行為，國家自然不可能容忍，從異地調來了大批的警力，沉重地打擊了猖狂的犯罪分子。警察當場擊斃了一名高管，警方事後確認他是最得徐志凡信任的王鵬，其他幾名高管都被陸續抓獲，目前在逃的只有一名高管，名為張育才。當時只有他拚死掙脫了警方的包圍網，逃之夭夭，省大的校園裡還到處貼著他的通緝令。不管最終的審判結果怎麼樣，海灣集團這個在省城首屈一指的大公司，是無法正常運營下去了。
這件事情引起了多方關注，連省大的學生都在到處議論紛紛，對於他們來說，又一個就業渠道就這樣沒了。不過新陳代謝是自然規律，就算是當前這個社會也不能例外。與海灣集團的轟然倒塌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另一個房地產公司郁華集團開始進入人們的視線，它上升勢頭很猛，一時間風光無限。而更令省大的學生們羨慕不已的是，這家大公司的大股東之一的大公子，居然還是他們的同校同學。
石皓總是習慣性地不是拿起手機，QQ二十四小時都打開著，盼望著那個像是被塵封了一般的灰色頭像突然有一天會亮起來。當他又一次失望地把手機塞回口袋裡，漫無目的地在校園裡瞎逛，不知不覺又來到了他和林孝蘭初次相遇的蒼雲路。這兩三年來，關於這條路上的鬼故事沒有再發生過，隨著一屆屆學生的畢業，那個走夜路遇到鬼的傳說逐漸在人們的記憶里淡去。
不過，讓石皓感到驚奇的是，那裡真的修了個報刊亭。守在書亭里的是個勤工儉學的妹子，她只對石皓微微點了點頭，便又繼續埋頭看考研的書本。
石皓不自覺地沿著小路，正要繼續往前走，突然發現前面不遠處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二話不說，連忙追了上去。但那個人影一直和他保持著一段距離，他跑快了，那個人影也跟著快跑，他停下來，人影也不走了。這顯然是要把他引到什麼地方，石皓雙眼直直盯著那個人影，生怕她會突然消失。
直到他們穿過一片小樹林，石皓這才出聲喊道：「你……你不要……走了，文……文蓉姐，我已經認出你來了。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你又捨棄了何南的身體，但你身上的氣息，我還是辨別得出來的，這一個多月來不見，你都是在躲著我嗎？」
那人影顫抖了一下，終於不再繼續走了。她轉過身來，已經變回了她臨死前的那副模樣，只是她現在的樣子更加憔悴，慘白的臉時有時無，精氣極其微弱，彷彿風輕輕一吹，就能把她給吹走。石皓知道，這是魂飛魄散前的徵兆。
石皓心裡猛地一沉，說道：「文蓉姐，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我記得我們約好了從天潭賓館回來后就在紅姐的網吧里會合的，我去給勁雲治病耽誤了幾天，但回來之後就一直找不到你。文蓉姐，能不能告訴我，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石皓弟弟，對不起。我欺騙了你。」文蓉低著頭小聲說道：「其實在去困龍潭之前，我已經辭職了。」
這個說辭石皓已經在紅姐那裡聽到過了，他並不覺得意外。「能告訴我為什麼嗎？」石皓還是想親耳從文蓉那裡得到答案。
「在那之前，早些時候，林姐姐找到了我。她說她突然心血來潮，便給自己佔了一卦，發現去困龍潭會凶多吉少。但她知道你心裡對方妍馨那個小姑娘是很在意的，不想你會遺憾一輩子，便還是答應了去困龍潭幫你的忙。但我們都沒想到，問題恰恰會出在那個小姑娘身上。當發現吞噬方妍馨魂魄的那個老女鬼就是林姐姐尋找了幾百年的仇人之後，林姐姐就和我一直想方設法找到她，直到昨天晚上天氣劇變，我們終於在距離徐家谷不遠的一處破舊的老房子里，發現了她的蹤跡……」
文蓉的聲音越來越模糊，石皓連忙說道：「咱們還是先別說話了，文蓉姐，你看起來很虛弱，不如我先你去休養一點時間再說吧。」
「來不及了。」文蓉說道，「但願在我魂飛魄散之前，能把林姐姐囑咐我辦的事都辦好。石皓弟弟，你聽好了，先閉上眼睛，待會我會把你帶入夢境，你就會知道我們經歷了些什麼了。」
看著文蓉決絕的表情，石皓不敢忤逆，只好嘆了口氣，緩緩地閉上了眼睛。等他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身處於另一個地方了。這是一個寬廣的沖谷，被一座小山分成了兩叉，左邊一叉深不見底，右邊一叉再走幾十米就見底了。猛烈的北風灌入沖谷，呼呼的風聲光聽聽就令人汗毛直豎。
在朦朧的月色之下，把視線轉向右邊沖底的山腳下，幾棵高大的相思樹相互掩映，包圍著一處低矮的老房子。石皓正猶豫著要往哪個方向走，便見到前面突然出現兩個人影。仔細一看，她們不正是石皓的老姐林孝蘭和文蓉嗎？文蓉又重新用回何南的那副身體，她們對著相思樹下的那處宅子指指點點，聽不清楚在說著些什麼。
石皓忙扯高嗓門大聲喊道：「老姐，文蓉姐，你們別走這麼快，能不能等我一下？」連喊了幾聲，但她們都像沒有聽到一般，連應都不應一聲。
沒有辦法，石皓只好快走幾步，追上她們，想要拉住林孝蘭的手，卻發現手裡一點重量都沒有，靜下心來一看，就發現自己的手是直接穿過了林孝蘭的手臂。可能老姐是鬼魂，在不自覺的情況下，跟人是不能接觸的。他又不甘心地去拉文蓉的手，她是有活人軀體的，應該能碰到她的。然而事與願違，石皓的手再次穿過了文蓉的手臂。石皓心裡一涼，猛然想起文蓉提醒過他這是在夢境中。他深吸了一口氣，決定就這樣跟著她們，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時候林孝蘭和文蓉說話的聲音已經變得清晰起來。文蓉問道：「林姐姐，你真的能確定她就在裡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