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故事

第一百二十四章:故事

杜冷定的故事剛一講完,那個神秘的聲音就爆發出一陣狂笑,「冷靜的敘事,嚴密的推理,就連結尾都是那麼克制。你是一個很能隱忍的,這樣的人往往能夠在生死挑戰中獲得勝利。我有一種直覺,你會是從這裡走出去的唯一一個人。」

神秘的聲音一說完,周圍眾人的神經立刻從杜冷定的故事裡脫離出來,紛紛看著杜冷定,眼神很是複雜。

這個人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很擅長利用事情挑撥關係,再這樣下去,這裡的人就會陷入無端的猜忌當中,將彼此視作敵人,必須得做點什麼……杜冷定在心裡想著,悄悄地退後了幾步,然後在麥雅棠的手心裡敲下了一串莫斯密碼。

「噢,當然。我並不是說你們其餘的人沒有機會,誰也不知道躺在這裡稱為冰冷屍體的下一個人會是誰。」神秘的聲音說完,又頓了頓說道,「我是一個喜歡聽故事的人,更是一個喜歡講故事的人。當然,我也是一個遵守規則的人,至於規則是什麼……你們慢慢就會知道。」

「我知道你娘,老子手裡要是有砍刀,早砍死你。」黃翔嘀咕著,看了看手裡的可樂,他一直覺得可樂這種東西是反人類的,也啥?因為越喝越渴,越渴越喝,還沒完沒了了。

「你討厭,別亂摸,這麼多人呢。」李可瑜打開了黃翔摸到自己屁股的手。

「嘿嘿」黃翔放下手裡的杯子,悄然在李可瑜耳邊說了些什麼,李可瑜頓時俏臉紅到脖子根,心虛地瞟著周圍,還好並沒有發現有人在注意他們。

「嘶……」神秘的聲音似乎在思考什麼問題,「不過癮……剛才的故事太不過癮了,它透露著一種十分克制的隱忍,我不喜歡這樣故事。我突然有了一個好的主意。」

又要搞什麼?白婉柔感覺有些擔心。

大廳里所有的人都屏氣凝神地聽著。

「我需要給你們一點點的壓力,否則,不可能誕生好的故事。我指定一個臨時規則,下一個故事,無論誰講,需要將故事裡的人物換成大廳里的人,除非不夠數了,才能使用自己杜撰的名字。」神秘的聲音說著,突然驚喜地說道,「又有了一個天才的靈感在我腦海里迸發出來,我現在開始講我的故事,如果你們中間有誰想好了,可以隨時打斷我的故事。但是!我要提醒你們,我的故事可是會死人的,如果你們都不願意站出來,說不定,我會把所有人講死!你們的故事可以是虛構而無法實現的,而我的故事,保證百分之百兌現!」

「所有俗氣老套的故事不都是從『從前』開始的嗎?我這個故事也是,從前有一群人各自在各自的生活中渾渾噩噩地過著日子,直到有一天,他們從一個莫名其妙的孤島別墅中醒來。」

聽到這裡,所有人心裡那個隱隱約約的惶恐都被坐實了,他們能夠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到清清楚楚的恐懼,然而神秘的聲音要的就是這個結果,他越講顯得越是投入。

「當他們剛醒來的時候,恐懼,驚慌,憤怒紛至沓來,他們中間一個魯莽的傢伙甚至妄想從這裡衝出去,然而結果就是——死!」

「嘭!」

大廳厚重的木門突然被打開,冷暖空氣的對流導致了室內吹起強烈的風,幾個女人尖叫著抓住了桌子邊緣,過了好一會這陣風才平息下來。

杜冷定已經管不了髮型了,悄無聲息地朝著左邊走了兩步,定眼一看,果然門的合頁上裝著機關。

大廳里的人顯得狼狽又有些驚慌,都在紛紛地整理自己的衣冠,從海面吹來的冷風讓所有人都感覺寒意刺骨。

神秘的聲音再次響起,「當所有人都以為這是一場意外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那個摔下去的倒霉蛋腳下的地板。」

這話一說出來,眾人紛紛朝著門口的地板看去,只見其中的幾塊突然地翹了起來,不難想象,在冷暖空氣對流的時候,再加上腳下的木板助推,想不摔下去都難,然而大風颳起的當口,是沒有人會去注意腳下幾塊不起眼的木板。

「一個驚悚的猜想在所有人腦海里閃過,這居然是一起謀殺而不是意外!」神秘的聲音抑揚頓挫地說著,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勁。

麥雅棠現在杜冷定身後,在他的掩護下摸走了桌子上剛才摔碎的兩塊瓷盤碎片。

「嗚……嗚嗚嗚……」

伴隨著神秘聲音低沉沙啞的述說,大廳里突然傳來一陣陣的抽泣,眾人心中一陣陣恐慌,順著音源一看,竟然是——何遠強!

西裝革履,文質彬彬的何遠強居然哭了!內心巨大的壓力讓他承受不住地崩潰了。

然而這個哭聲似乎只能緩解何遠強一個人內心的壓力,對於其他人,無疑是更加重了一層精神壓力。

神秘的聲音並沒有因為何遠強的哭泣而停止,也沒有停下來嘲笑他的意思,而是繼續說道,「當大廳的門被關上之後,他們開始考慮自己的處境。一個偉大的聲音引導著他們前進,自我介紹是一個相互了解的不錯的過程。一些規則被確定,比如離開房間的時間和回到房間的時間。這是一個良好的開端,所有人的情緒都被平復了下來。他們拿到了各自的號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似乎一切都順利得像是度假,然而半夜,奇怪的事發生了……」

「哼……嗚嗚嗚……」

伴隨著神秘聲音的述說,何遠強的哭聲更加強烈,一聲聲地抽泣彷彿一個大鐵鎚,重重地敲打著所有人的心理防線。

「他們每個人都收到了一張紙條,被要求準備一個推理故事,這真是一件有趣的事。它真的有趣嗎?沒有人知道,有些人精心準備了,有些人想了想,還有些人把命運和責任全部交給了別人。」

神秘的聲音這話彷彿說進了所有人的心裡。

「看似平靜似乎又不平靜的一個夜晚度過了,當人們再次準時聚集在大廳的時候,神秘的遊戲開始了,一個故事開頭,會有一個故事結束,然而還會有人死亡嗎?」

「哇……嗚嗚嗚」

何遠強徹底哭崩潰在地上,他昨晚一夜未眠,也根本想不出來什麼推理故事,他感覺到死亡掐住了他的脖子,讓他痛苦得窒息。

「你哭個卵子!」黃翔的情緒也幾近崩潰,他何時被人如此操縱玩弄過,罵罵咧咧著就衝到了何遠強身邊,對他一陣拳打腳踢。

「住手!快住手!你這是幹什麼?」秦老師趕緊上去拉開了黃翔。

何遠強挨了一陣拳腳,反倒似乎停止了哭泣,而黃翔喘著牛氣發泄之後,被秦光和杜冷定合力拉開。

黃翔紅著眼瞪著杜冷定跟秦光,好半天才冷哼了一聲,回到了有些瑟瑟發抖的李可瑜身邊。

神秘的聲音並沒有因此停下來,他繼續講著,好像一個旁若無人的朗讀者,持續地念著死亡的經書,「沒有人繼續,沒有故事可以打斷正在講的這個故事,當這個故事繼續的時候,死亡會發生嗎?當然,我是一個言而有信的人,說到一定會做到。你們一定期待接下來會怎麼樣,他們無能為力,像一隻只待宰的羔羊靜靜聽著,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你們!你們就等吧,老子是混混,講你妹的推理,砍人聽不聽?!玩女人聽不聽?鬧鬼聽不聽?!干他娘的,你們就等著吧,看看誰先死!」黃像情緒激動,口乾舌燥,他討厭這幫平日里在社會裡就高高在上覺得自己了不起的人,現在屁用沒有!

「我講吧,這是我的特長。」林稼軒思量了好久,把自己準備好的一個自己留學時候以美利堅為背景創作的故事講了出來。

這話一出,林稼軒能夠明顯地聽到周圍人鬆了一口氣的聲音,她看了看錶,發現離回房間的時間還很早,所以這個故事不能短,至少能夠讓這些人回去休息一夜,才能想到足夠的對策,在這種高壓恐慌的情緒下,人人都想自保,最後一定會出現自相殘殺的情況。

林稼軒深深吸了一口氣,將故事娓娓道來。

京城上空陰霾密布。上午十點五十分,開始飄雪花,鵝毛大雪紛紛揚揚,頓時把個京城團團裹住。街道已結冰,綳硬溜滑;柔軟的雪花飄落到地面,被行人踩成了雪漿。刺骨的寒風驅趕著為聖誕節採購的人群,催他們快快回家。

在廣安大街熙來攘往的人群中,只見一個身披黃色雨衣的瘦子,不緊不慢地走著,不像其他行人那麼急急忙忙趕路。他昂著頭往前走,被別人撞到身上,好像沒感覺到似的。受了一輩子的苦難,他終於解脫了,自由了,他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回到家他要對林稼軒說:苦海有邊,回頭是岸;新的人生,從今開始。過去就像一場噩夢,他已徹底埋葬過去;前途充滿光明和希望。他邊走邊想,稼軒該多麼高興,簡直一派喜氣洋洋。當他走到59街拐角,交通燈正漸漸由黃變紅。雖然心裡非常著急,恨不得它馬上變成綠燈,但只能同其他行人一樣站住。離他幾英尺的地方,一個人扮成聖誕老人,向過往行人募捐。瘦子把手伸進口袋,抓了些硬幣,放在那人跟前的壺裡,算是對命運之神的獻禮吧。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在他背上猛擊一掌,這實如其來的一擊打得他晃晃悠悠,暈頭轉向。他以為是個醉漢向自己表示親熱呢。

說不定是黃翔,這傢伙力大如牛,卻不知道輕重,習慣於像小孩那樣動手傷人。再一想,已一年多沒見黃翔了。正要扭頭去看猛擊他一掌的人,只覺得雙膝發軟,身不由己地倒在人行道上。這一幕像放慢鏡頭電影,他彷彿站在遠處看得十分真切。背部被擊的地方先隱隱作痛,隨後疼痛四下擴散,不一會兒,他感覺呼吸困難,貼在冰冷的人行道上的臉頰開始麻木了,卻仍意識到無數只腳從他臉旁閃過。他知道不能躺在那裡。他張開嘴巴請求過路人幫忙,這時一股殷紅的鮮血從嘴裡湧出,流到正在融化的雪中,橫過人行道流入陰溝。他只是獃獃地、困惑地望著眼前的一切。雖然痛的更厲害了,他倒並不在意,因為他突然想起自己獲得自由了,正要向親人林稼軒報告這個好消息。他輕輕地合上眼,靜靜地躺著。雪片夾著雨點,冰涼冰涼,但他已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白婉柔聽到接待室的門開關的聲音,也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沒等她抬頭,已意識到來者是何許人。一共兩人,一個四十多歲,女里女氣的大塊頭,身高六英尺三,渾身肌肉發達,一個碩大的腦袋,一雙深陷的藍眼睛,一張毫無表情的嘴;另一個比較年輕,五官端正,眉清目秀,一副機靈鬼的樣子,特別是那雙棕色的眼睛顯得格外機敏、警覺。這兩人長相完全不同,可是對白婉柔來說,他們好像是一模一樣的孿生兄弟。

白婉柔一下子就明白這兩人是警察。當他們朝她走近時,她只覺得腋下汗水直流。出了什麼事?她竭力搜索自己的記憶,有什麼把柄會落在人家手裡?會不會王磊捅了婁子,不會呀。那天晚上他在自己住所向她求婚,並且保證與壞人一刀兩斷。這六個多月他再沒有同那伙人交往,一直安分守己,規規矩矩,倒也太平。

難道是自己的弟弟白勇出了問題?可是,他在空軍服役,人在海外呀。

萬一他有個三長兩短,也絕不會差遣這兩位老哥們向她報信。不對,這兩人是來抓她的。她手提包里有大麻,準是哪個多嘴多舌的傢伙到處瞎嚷嚷,傳到了有關部門,但為什麼來一對呢?白婉柔給自己鼓氣,她已不再是當年任憑擺布的那種女人了,那種日子已成為歷史,現在她是國內最有聲望的精神分析學家的工作人員。儘管給自己打氣,那兩人走近時,她仍不免驚慌失措。多年來東躲西藏、忍氣吞聲的生活已在她心靈上打下烙印,那些年頭,白人隨時可以破門而入,抓走黑人;那些年頭,她住在又擠又髒的公寓樓里,目睹了多少暴行、慘劇。

她內心翻江倒海,臉上卻不露聲色。在兩個警員眼裡,她年輕、動人,米色衣裙款式入時,做工講究,與她黃褐的膚色倒也協調。她冷冷地問:「二位有何貴幹?」

年長的警員名叫劉方。他那老練的目光已注意到她腋下不斷擴散的汗漬,並且立即自動記錄在腦海里,這個情況將來有用呢。大名鼎鼎的杜冷定醫生僱用的工作人員竟然如此緊張。劉方掏出皮夾,亮出征件,自我介紹:「本人是19警局的警員劉方。」用手朝他的同事一比畫,說道:「警員陳晨。我倆是刑警部派來的。」

發生了人命案?白婉柔胳膊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王磊!一定是王磊殺了人!他不守信用,說話不算數,又跟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而且還搶劫了銀行,殺了人,或者被人殺了?眼前這兩人是不是來報凶情的?想著想著,她意識到汗漬又在擴大。白婉柔跟劉方之輩打了多年交道,已不必介紹,彼此一眼就能認出對方了。

「我們要見杜冷定醫生。」年輕的警員說,聲音溫文爾雅,跟長相正好吻合。這時她才注意到他手裡拿著個小包,用黃牛皮紙裹著,外面還用細線捆住。她立刻明白了,原來這兩位光臨不是為王磊,也不是為白勇,也不是為大麻。

「對不起,「她稍稍鬆了口氣,「醫生正在跟病人談話。」

「時間不會很長吧?」劉方問。「我們要問他一些情況。」說到這裡他停頓一下,接著才往下說。「我們可以在這兒談,也可以到警察局談。」

白婉柔瞧著這兩位不速之客,大惑不解。他們找杜冷定醫生有什麼事呢?刑警部同醫生有什麼瓜葛呢?隨警方瞎猜好了,杜冷定醫生從沒有干過壞事。對醫生的為人,白婉柔最清楚了。他們相互認識已有四年。四年前那一晚法庭上的情景,猶如昨日,歷歷在目……

時間是凌晨三點,審判室的燈光照得在場的人臉色蒼白,都像病人似的。房子年久失修,破舊不堪,空氣里瀰漫著霉味和恐怖。

白婉柔真倒露,坐在法官席上的又是余立揚法官。兩星期前她被余立揚法官審問過,因念其初犯,判了緩刑。其實,她已不是初犯了,不過是第一次被抓獲。現在她再次被抓獲,心想法官一定要從嚴發落她。

正這麼想著,前面那宗案子差不多審理完了。一個身材高大、神態安詳的男了正在同法官交談。白婉柔知道這男子是某個被告的辯護律師,那被告是個胖子,戴著手銬,渾身直哆嗦。白婉柔心想那大胖子運氣好,有人替他說話,而這位律師氣宇不凡,鎮定自若,令人肅然起敬。可是誰為她辯護呢?

過了一會兒,白婉柔聽到叫自己的名字,便站起來,雙手緊緊抱住膝蓋,不使它們發抖。法警從后而輕輕推了她一下,讓她靠近法官席,同時,書記員把案件記錄遞給法官。

余立揚法官看了一眼白婉柔,然後把目光移到跟前的案件記錄上:「白婉柔。街頭拉客,漂泊流浪,私藏大麻,拒捕。」

拒捕,真是胡扯。實際情形是這樣的:抓她的警察使勁推她,把她惹急了,她就亂踢一氣,正巧踢中那傢伙的要害部位。無論怎麼說,她是美國公民,不該對公民這麼粗暴呀。

「白婉柔,幾星期之前你進來過,對不對?」

「有這麼回事兒,先生。」

「當時我判你緩刑。」

「是的。」

「今年多大?」

她沒料到會問年齡。「十六,今天是我的生日,祝我生日快樂吧!」說完她就失聲痛哭起來。

那個身材高大、神態安詳的男子站在桌旁正收拾文件,往公文包里放,聽到白婉柔的哭聲,抬頭朝她看了看,然後對余立揚法官小聲說了幾句。

法官宣布暫時休庭。他和那男子一同走進議事窒。過了一刻鐘,法警押著白婉柔來議事室,那個文靜的男子正跟法官說著話,態度十分認真、誠懇。

「算你走運,白婉柔。」余立揚法官說。「本官再給你一次機會,把你交給杜冷定醫生監管。」

原來這人不是辯護律師,而是醫生。當然,白婉柔才不管他是幹什麼的呢,她一心只想快點離開這臭氣熏天的審判室,別讓人識破她撒謊,因為她說今天是她的生日。

杜冷定醫生開車回住所,一路上同白婉柔閑聊,問一些無需回答的問題,這樣使她慢慢恢復平靜,振作起來,好好考慮考慮自己的處境,想想今後怎麼做人。不知不覺汽車停在一幢現代化的公寓樓前,這是第71街,面臨東河。樓里有一個看門的和一個開電梯的。他們都跟醫生打招呼,神態自若,那種樣子好像這位醫生每天凌晨三點都帶個女人回家,已是司空見慣的事了。

白婉柔活到這麼大,還沒進過高級公寓。在她看來,這位醫生的住所簡直像人間天堂。起居室的牆壁雪白,兩張低矮的長沙發罩著暗色的粗花呢布,長沙發之間是一張巨大的方形茶几,厚厚的玻璃板上攤著一副大棋盤,棋子雕刻精緻,圖案是威尼斯情調的。牆上掛著現代派的畫。室內有一隻閉路電視監視器,可以看到門口的動靜。起居室的一角有隻茶色玻璃的餐櫃,裡面架子上的玻璃杯、瓶子,琳琅滿目。白婉柔從窗口望出去,只見東河上來來往往的小船,好像玩具似的。

「每次開庭總叫我肚子餓得慌。」杜冷定說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得為你慶祝慶祝呀!咱們做頓晚餐吧。」說著,他把白婉柔帶到廚房,白婉柔瞧他熟練地做煎蛋餅,炸土豆片,烤玉米餅,拌色拉,煮咖啡。一切就緒。醫生開腔:「單身漢有單身漢的好處,什麼時候想吃就自己動手做來吃。」

聽了這番話,白婉柔才明白這位醫生是條光棍,沒有妻室拖累,只要用點心計,今後吃穿就不用發愁了。她狼吞虎咽,不多一會兒就吃完了。杜冷定把她領到客房。這間卧室以藍色為主,牆壁、天花板一律天藍色,連雙人床的床罩也是藍格子的。靠牆放著一張西班牙式的梳妝台,深色的木料,配上黃銅裝飾,顯得古色古香,端莊典雅。

「今晚你就睡在這裡。」杜冷定對白婉柔說。「回頭我給你找一套睡衣睡褲。」

白婉柔環視室內的擺設,心中暗喜:「時來運轉,此番碰上了這位財神爺,決不能放過他。」

她脫下衣服,享受了半個小時淋浴,然後用大浴巾把身子圍上,走出浴室,只見床上已放著一套睡衣睡褲。她會意地縱聲大笑起來,隨手扯下浴巾,光著屁股,信步走進起居室,可是裡邊沒人。移步到通向書房的門口,往裡一瞧,見醫生正坐在一張又大又舒適的書桌旁,桌上亮著一盞老式檯燈。屋子裡堆滿了書,從地板一直堆到天花板。她輕輕走到他後面,摟住脖子就親吻起來,並在他耳邊低語:「咱們開始玩吧,我的好人兒。你這麼逗我,真叫我受不了。」說著把身子緊緊貼著杜冷定。「還等什麼呀?快來喲,動手吧。不然,就不跟你玩了。」

杜冷定用他深沉的灰眼睛凝視她,語氣溫和地說:「難道你還沒吃夠苦頭嗎?你年紀輕輕,為什麼非要吸毒,當妓女呢?」

白婉柔瞪大眼睛,獃獃地望著面前這個男子,以為自己聽錯了話;也許對方沒有準備好,到時候自然會發作,尋找快樂;也許這是牧師式的人物,先要祈禱,願上帝保佑女人,拯救她的靈魂,然後才能向她求歡。她決定再試一次,把手伸到他的大腿之間,一邊撫摸,一邊耳語:「來吧,寶貝,愛我吧!」

杜冷定輕輕地把白婉柔的手挪開,讓她在一張扶手椅中坐好。這下子她茫然不知所措了。他不像是基佬,對異性無動於衷,坐懷不亂,真是不可思議,但這個年頭誰能看得准呢?她決定再作一次嘗試,說道:「我的好人兒,愛打哪兒開始?我一定乖乖聽你的,準保你舒服,管保你滿意。」

「好吧,」他說,「咱們聊聊吧。」

「你的意思是——談談?」

「對了,就是這個意思。」

於是他和她談開了,談了個通宵。在白婉柔的一生中,那是最奇妙的夜談。醫生談鋒很健,從一個話題到另一個話題,真可謂無所不問,無話不談。他問她對越戰的看法,對黑人區和其他少數民族居住區的看法,對學生暴亂的看法。每次當她以為已領會他真正用意的時候,他便轉話題;有些話題是她聞所未聞的,而有些話題則是她非常熟悉的,甚至可以專家自居的。幾個月之後,夜闌人靜時,她常常不能入睡,重溫那夜的談話,想要追憶起使她幡然悔悟的話語,不過始終沒有找到,最後她明白醫生並沒有魔法,也沒有神力,他的方法很簡單:同她促膝談心,把她當人,一個和他完全平等的人,尊重她的想法和見解,尊重她的情緒和感情。

那天夜裡,在談話過程中,她突然意識到自己赤條條一絲不掛,就趕緊走進自己房裡,穿上睡衣睡褲。他隨後也進了房,在她床邊坐下,接著又談了很久,談到人性,談到呼拉圈舞,談到種族歧視、婚前同居、婚外同居等等。白婉柔也向杜冷定講了許多心裡話。談著談著她肚子空了,人也困了,最後睡著了。好像做了一次大手術,把她體內的毒素全部清除出去了。

第二天早晨,吃過早點,醫生給她一百元。她遲疑了一下,沒有接錢,卻說:「我撒謊的,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醫生笑了。「我知道不是你的生日,我不會向法官告發的。」忽然他的語調變了。「你拿著這錢,離開這兒,只要你不再捅婁子,警察不會找你麻煩的。」他停頓一下,接著說:「我正需要一名工作人員,接待病人,你是非常合適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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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逃脫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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