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第二輯中篇小說・蜃樓(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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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是鄭秀岳先作了一種混濁的斷續的淚聲。***

「對這事,我也不想多說,但是她既然要走.何不好好的走,何不預先同我說一說明白。應環的人品,我也曉得的,芬的性格,我也很知道,不過……不過……這……這事偏出在杭州的……杭州的我們家裡,教我……教我如何的去見人呢?」

馮母到了這裡,似乎是忍不住了,才又啜吸了一下鼻涕。鄭秀岳臉上的兩條冷淚,也在慢慢地流下來,可是最不容易過的頭道難關現在已經過去了,到此她倒覺得重新獲得了一腔談話的勇氣。

「伯母,世芬的人,是決不會做錯事的,我想他們這一回的出去,也決不會生什麼危險。不過一時被剩落在杭州的我們,要感到一點寂寞,倒是真的。」

「這倒我也相信,芬從小就是一個心高氣硬的孩子,就是應環,也並不是輕佻浮薄的人。不過,不過親戚朋友知道了的時候,教我如何做人呢?」

「伯母,已成的事,也是沒法子的。說到旁人的冷眼,那也顧慮不得許多。昨天世芬的信上也在說,他們是決不再回到杭州來了,本來杭州這一個地方,實在也真太閉塞不過。」

「我倒也願他們不再回來見我的面,因為我是從小就曉得他們的,無論如何,總可以原諒他們,可是杭州人的專喜歡中傷人的一般的嘴,卻真是有點可怕。」

說到了這裡,那支手假睡在桌上的孩子,醒轉來了。用小手擦了一擦眼睛,他卻向鄭秀岳問說:

「我們的大姐姐呢?」

鄭秀岳當緊張之餘,得了這突如其來的一個擋駕的幫手,心上也覺鬆了不少。回過頭來,對這小天使微笑了一眼,她就對他說:

「大姐姐到上海去讀書去了,等不了幾天,我也要去的,你想不想去?」

他張大了兩隻大眼,呆視著她,只對她把頭點了幾下。坐在他邊上的哥哥,這時候也忽而向他母親說話了:

「娘娘!那一包書呢?」

馮母到這時候,方才想起來似的接著說:

「不錯,不錯,芬還有一包書留在這裡給你。珍兒,你上那邊書房裡去拿了過來。」

大一點的孩子一珍跑出去把書拿了來后,鄭秀岳就把她剛才接到的那封信的內容詳細說了一說。她勸馮母,總須想得開些,以後世芬不在,她當常常過來陪伴伯母。若有什麼事,用得著她做的,伯母可盡吩咐,她當盡她的能力,來代替世芬。兩位小弟弟的將來的讀書升學,她若在杭州,她的同學及先生也很多很多,托託人家,也並不是一件難事。說了一陣,天已經完全的黑下來了。馮母留她在那裡吃晚飯,她說家裡怕要著急,就告辭走了出來。

回到了家裡,上東廂房的房裡去把馮世芬留贈給她的那包書打開一看,裡面卻是些她從沒有聽見過的《**abc》、《革命婦女》、《洛查盧森堡書簡集》之類的封面印得很有刺激性的書籍。她正想翻開那本《革命婦女》來看的時候,傭人卻進來請她吃晚飯了。

十四

這一個暑假裡,因為好朋友馮世芬走了,鄭秀岳在家裡得多讀了一點書。馮世芬送給她的那一包書,對她雖則口味不大合,她雖還不能全部了解,但中國人的為什麼要這樣的受苦,我們受苦者應該怎樣去解放自己,以及天下的大勢如何,社會的形如何等,卻朦朧地也有了一點認識。

此外則經過了一個暑假的蒸催,她的身體也完全育到了極致。身材也長高了,語舉止,思想嗜好,已經全部變成了一個爛熟的少女的身心了。

到了暑假將畢,學校也將就開學的一兩星期之前,馮世芬的出走的消息,似乎已經傳了開去,她竟並不期待著的接到了好幾封信。有的是同學中的好事者來探聽消息的,有的是來弔慰她的失去好友的,更有的是借題揮,不過欲因這事而來表她們的意見的。可是在這許多封信的中間,有兩封出乎她的意想之外,批評眼光完全和她平時所想她們的不同的信,最惹起了她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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