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三:洞房死胎非人胎,驚覺熟人非熟人

一一三:洞房死胎非人胎,驚覺熟人非熟人

曹二爺,大名曹子勇,十幾歲開逛當混混,現如今五十幾歲,早已熬成大耍,他把持陳家溝子魚鍋伙,海下送魚蝦螃蟹的船隻到了天津,需在陳家溝子卸貨,再由魚鍋伙開秤論市。單把持這麼一個行當,曹二爺一年少說賺他十萬雪花銀子。再者他還私下販鹽、販洋貨,販大煙,就差販人口了。曹二爺混的是黑道,可偏愛裝成學問人,早晚長衫大褂不離身,絕不穿短衫短褲,頭戴八瓣紅頂瓜皮小帽,腳下踩一雙厚底夫子履,很是有那麼點兒意思。只可惜一張口粗聲穢語,稍不順便罵罵咧咧,順嗓子眼兒冒海河水味兒,跟身上這套行頭實在不搭調。要不開口說話,看著挺像個斯文人,可乾的卻不是人揍的事兒。要干是人揍的事兒,他也不能把懷了野種的閨女許給三庭子啊?

三庭子啞巴吃黃連,有苦往肚子里咽,他顧念的是小蘭,若自己鬧騰開了把小蘭攆走,沒洞房就生了孩子的女人讓人指指點點朝後脊樑啐唾沫,不跳井才怪。嗐,事已至此,認倒霉吧!

這屋勸解,那屋生產,外面吃喝,陳家裡裡外外倒也熱鬧。穩婆張五嬸子在門外喊一聲「曹二爺,在屋裡吧?」

「呀,莫不是生了?」下至三庭子,上至老太太,外帶曹二爺,皆是一臉驚訝。不足月份就出生的孩子,會是個嘛模樣兒?

曹二爺忙讓張五嫂子進來說話。五嬸子進門之後,並未如以往給別家道喜那樣說什麼」恭喜二爺,賀喜二奶奶,足斤足兩的大胖小子」或「好個實實在在的漂亮丫頭」,而是綳著長臉,讓人一眼就能瞧出事情不妙。

曹二爺忙問一句:「怎麼樣,孩子能活不?」

問這句話,說明曹二爺心裡有譜,或許他本就沒想這孩子能活,但指定也不想孩子剛出生就歿了。

「嗐,二爺,姑爺,老太太,這話兒不好說,可不說也要說,這不叫事兒,新媳婦年輕,不怕往後不生養,頭一胎沒活氣兒不新鮮。您各位千萬別著急,今個兒大喜的日子,一咋呼一鬧騰,讓外人看了笑話去,到時候弄個大紅臉誰都不好看……」

五嬸子磨磨唧唧,滿口勸慰的好話,可遲遲不說那孩子到底是死是活。

曹二爺用力一跺腳,怒氣沖沖問一句:「別廢話,有嘛說嘛,孩子究竟嘛樣兒,我閨女有沒有事兒?」

「嗐,不瞞您老,閨女沒事,可惜肚裡的孩子沒活成。」五嬸子又壓低聲音說道:「您老最好過去看一眼,死胎長得有點兒怪。」

一聽說孩子沒活成,老太太反倒感覺輕鬆了。她才不心疼那野種死活,巴不得那野種早死,反正也不是老陳家的骨血,愛死就死唄,活著讓人糟心,不如死了讓人省心。

三庭子心地善良,多少有那麼點兒心疼,好好的孩子就這麼歿了,當娘的該多難受?可事已至此,也沒轍。只是五嬸子說那孩子生得怪,究竟怪成嘛樣兒?他有心要跟隨曹二爺去看看。

五嬸子在前,曹二爺與三庭子跟隨其後到了小蘭生產那屋,那屋本是婚房,這會子成產房了。進屋之後,只見兩個婆子在旁邊站起勸慰,新娘用大紅被蒙著頭正哭呢。曹二爺顧不得看閨女,他要看看死胎究竟哪裡怪。

李三姑捧過一個白布小包,交到曹二爺手裡。曹二爺把布包打開一瞧,當即「啊」一嗓子。三庭子忙湊過去觀瞧,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布包里裹著的是個死胎不假,可怎麼看怎麼不像人胎,儘管只有雞子兒大小,卻足以讓人看得清楚那絕對不是人胎,人胎哪來的尾巴?

曹二爺看過之後,旋即把布包裹好,瞪眼珠子朝四外看看,他眼神冒火,大有吃人的架勢,讓人身上發毛。

「聽好了,這事兒誰也不能傳出去,誰要傳出去,我把誰一家老小的舌根子全挑了!」

曹二爺說得出辦得到,幾個婦道人家被他嚇得不清,一個個詛咒發誓,絕對不往外吐露半個字兒。

曹二爺又回頭看看三庭子,三庭子此時一臉驚愕,他萬難想象天下竟有這種怪事,人肚子里竟懷得竟不是人胎。照此來看,曹二爺口中的那個黑影不是人,而是邪祟!

「庭子啊,這事兒你也要瞞著才行,不為別的,就為小蘭的名聲。」

「您老放心,我嘴嚴,絕不會跟任何人說起。我娘那邊我知道怎麼說。」

「嗯,好,好哇。」曹二爺拍拍三庭子肩頭,他眉頭緊鎖,眼神遊離,似乎在想什麼事兒。誰也沒有注意到,他遊離的眼神中透露出的不是難過而是失望,就好像他並不想那個不是人胎的玩意兒死掉,而是希望它活下來。

曹二爺把布包系的嚴嚴實實,走到屋外喊過一個手下,附耳幾句后,把布包交到那人手裡,那人把布包踹進懷裡撒腿離去。

曹二爺二次回屋,勸了閨女幾句后,讓婆子們好生伺候著,他帶著三庭子又回到老太太那屋,三庭子編了一套瞎話,矇混過去。而後曹二爺拉著他到外面敬酒,兩人心裡各自揣著心思,臉上卻裝出沒事人一般,挨桌敬酒只把三庭子灌得酩酊大醉,醉倒之際似乎看到院門前走進一人,那人好生眼熟,不正是雲東升么……

等到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原來自己整整醉了一夜。頭疼似刀割,口乾如火燒,揉醉眼起身找水喝,剛要坐起就見小蘭端著茶碗走過來,嬌滴滴關切道:「當家的,你總算醒了,你一睡就是兩天兩夜,你再不醒,我跟婆婆就想著找郎中了。」

「啊,我睡了這麼久啊?真是的,喝酒誤事,我還以為我昨天才醉倒的呢。」

「快喝碗茶醒醒酒吧,待會兒我去熬點小米百合蓮子粥,你喝了粥就好受了。」

三庭子伸手去接茶碗,粗糙大手觸及到小蘭纖纖玉指之上,他趕忙將手縮回。早先與小蘭只是男女神交,如今小蘭已是自己妻子,卻仍覺得不好意思。可小蘭卻不在意,以往新娘初次與新郎有肌膚接觸,本該面帶含羞才對,可小蘭卻一點也不覺難為情,閨中女子怎如此不知羞?怪哉,怪哉。

小蘭抿嘴一笑,一手端茶碗,一手去抓三庭子的手,玉手柔滑帶有暖意,亞賽剝了殼的熟雞蛋,軟、滑、嫩、綿、柔,抓到三庭子手上后,三庭子想要把手縮回,可那隻手好似完全不受自己掌控,他的手與小蘭的手碰觸在一起,感覺到難以言喻的舒適。

小蘭的手遠比順子的手細滑得多,順子是伺候人的丫頭,小蘭是被丫頭伺候的小姐,只是一雙手就能看出貴與賤,然而三庭子卻更想此時抓著自己手的人是順子,小蘭的手似乎擁有一股子魔力,卻讓他不捨得鬆開。多情是男人的本性,三庭子亦不例外。

小蘭笑著將三庭子的手托起,將茶碗放在他手心之中,嬌柔且關切的說道:「快喝吧,這會子溫熱適宜,一會兒就涼了。」

三庭子手托茶碗,痴痴看著小蘭,今日的小蘭更比大婚那天嬌美三分,只是今日發現自己有些不認識小蘭了,自己熟悉的小蘭不該這般嫵媚,聲音也不似這般嬌羞。昔日見小蘭,儘管說話也總含著嬌滴滴的語調,可不賽今日的小蘭這般讓人感到嬌得發嗲,今日小蘭的聲音從傳入耳中的那一瞬間,就讓人心中發癢,聲音似一股暖流,順著耳朵遊走於全身經脈之上,讓人慾罷不能,恨不得立即將其按倒亂啃亂嘬一番。

三庭子心魔浮動,一股男兒氣血湧上腦門,他趕忙將碗中茶水灌進肚,將這欲要噴發地火焰壓了回去。灌得猛了些,三庭子大口咳嗽起來。

見他動作滑稽,小蘭邊咯咯笑,邊幫他拍打後背。經由她輕拍幾下之後,三庭子止住咳嗽。小蘭將臉帖在三庭子臉上,問一句:「感覺好些么?」

香粉味灌入鼻孔,那股子讓人無法把持的暖流再次遊走於脈絡,三庭子趕忙把臉躲開,他不知為何總覺得這個小蘭不是自己認識的小蘭,太過主動一些,讓自己太不適應。

小蘭咯咯笑,笑聲放浪。三庭子昏頭昏腦,只以為自己酒還沒醒。

這時候老太太進了屋,一見小兩口挨得這麼近,還以為打情罵俏呢。

「呦,瞧瞧,我進來的不是時候,耽誤你小兩口的正事兒了。我出去,這就出去。」

「娘,別走,您老進來有事兒么?」

三庭子見到老娘,亞賽見到救星,若是娘留下,小蘭便不敢「造次」。

聽到兒子喊自己,老太太收住三寸小腳,笑道:「我沒事,聽到你這屋有動靜,就知道你醒了,我不放心你,這不就過來瞧瞧,可沒想到不是時候,耽誤你倆正事兒了。」

「呦」小蘭拉個長音兒,咯咯笑道:「婆婆說得嘛話啊,我倆有正事兒也不能大白天的來啊,要來也等晚上啊。」

「對對,我老糊塗。」老太太張著沒幾顆牙的嘴跟著笑了起來,接著對三庭子說道:「我說小子,咱家祖宗顯靈了,讓你討了個這麼好的媳婦兒,我太稀罕這閨女了,天底下最好的閨女到了咱家裡,我這兩天連喘氣兒都順了,出門我拿鼻子眼兒看人,讓那些三姑六婆們眼熱去吧……」

不知小蘭給老太太灌了什麼迷魂湯,老太太把這個新過門兒兒媳婦誇到天上去,這讓三庭子感到有些愕然,小蘭本不是能說會道的丫頭,怎麼能把老人家哄得如此開心?另外,小蘭自始至終眉開眼笑,絕不是強顏歡笑,生下死胎的事兒怎麼說忘就忘,難道對那個死了的胎兒沒有絲毫牽挂么?這不禁又在他心頭留下一個疑惑,他總覺得要有事兒發生,並且不是什麼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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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門怪談之五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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