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並不是一個無用的人

可是凌遠遠就想到了。

而當她想到這件事情的那一瞬間，也就證明了，她並不是一個無用的人。

可林涵剛剛的話，卻彷彿將她所做的事情，全部抹殺了一樣，她彷彿真的變成了一個無用的人——只是因為她的一雙眼睛。

這是林涵尖銳而毫不掩飾的嘲笑。自然是刺痛了凌遠遠的心。

只是凌遠遠咬了咬嘴唇，她似乎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也似乎流血了，可她卻將那些鮮紅的，細碎的鮮血，全部一點點的咽了下去。

她微微笑著，似乎並沒有被林涵的話所影響，她說：「我似乎確實無法用我眼睛，但是，我可以用我的手，要知道，醫生的手，是理所應當比她的眼睛，來的更敏感的。」

可當她說出這句話的一瞬間，似乎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滯。

首先開口的，是徐言。

「遠遠。」他把凌遠遠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臉上。

凌遠遠的手有些冰冷，不過徐言還是引導著她的指尖，去觸碰自己的臉頰上的每一個部分。

他相信著凌遠遠的話，所以凌遠遠也做著自己可以做的事情。

她的手指，是一點一點的觸摸著徐言的臉頰，她的動作彷彿在觸碰一件精美的藝術品，亦或是在觸碰一朵嬌弱的花。

凌遠遠的指尖是溫暖而細緻的，她一點點的，輕輕的觸碰著徐言的臉頰，她在微微探測徐言的臉頰之下，是不是含有別的什麼填充物。

當然，徐言只是徐言而已。

他並不是誰。

他也沒有在臉上動過什麼手術。

他這樣做，只是為了讓自己成為一個開始而已，他是一，而這個房間里的另外兩個男人可以變成二和三。

當然，雖然凌遠遠知道這件事情，但是她還是觸摸了一下徐言的身體。

——這才算是萬無一失。

當徐言被確定是徐言之後，他突然轉過身看著另外的兩個人。

「好了，為了讓這個遊戲更加有序的，可持續的發展下去，我覺得兩位似乎也有一些必要證明一下自己，不是嗎？」徐言這麼說著，似乎在某些情況之下，人都會變得善於拐彎抹角起來。

當然，他也並沒有注意到，自己此時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像林涵，也有些像李易鴻。

此時的李易鴻，挑了挑眉毛，他打量著眼前的青年——這個叫徐言的青年，似乎變了，而到底是哪裡變化了，他說不出來。

這一份變化，好像是一滴墨水滴入了水缸之中一樣。照例說，一滴墨水是不足以將水缸染紅的，可這滴墨水卻漸漸將清水染成了黑色。

李易鴻此時心裡做了某個比喻，而這個比喻，依舊只是帶著某種暗示與隱喻的，毫無根據，亦只是猜測。

不過李易鴻還是只是笑了一笑，他走到了凌遠遠面前，將凌遠遠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臉頰上。

凌遠遠摩挲著李易鴻的臉——就像摩挲著徐言的臉一樣。

「不單單隻是牙齒的矯正吧，在你這個年紀，你的眼角應該是有很多細紋的——而且，你喜歡笑，這樣你臉上的紋路，應該會更多一些。」凌遠遠的指尖，敏感的彷彿是一個機器，她此時摩挲了李易鴻的臉后，就問了一句這樣的話。

林涵輕輕地挑了挑眉，他的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而他是一個不愛笑的人。

「我打過一些肉毒桿菌，這對那些動不動就掀開自己臉皮的人來說，我這個，應該不算是什麼整容手術吧……」李易鴻的態度，是那麼的輕鬆，當然，這一點小小的針劑並不算什麼，在他的圈子裡，動大手術的比比皆是，他這樣的，反而不算什麼了。

他也自然不把這個當做一回事。

「肉毒桿菌雖然會讓人皮膚上面的皺紋消失，但時間一久，皮膚就失去張力，也就是會變成俗話說的面具臉。」凌遠遠說了這樣的一句話。這一句話，只是忠告，而非暗示亦或是什麼別的東西。

「我雖然不像女人這樣懼怕衰老，但是我總是害怕自己過早的老去，看到自己臉上的皺紋的時候，我總是會想到兩個字——死亡。」李易鴻說。

「你想的太過於長遠，而且，死亡這種東西，無法避免。」凌遠遠是醫生，所以在生死方面，看的比別人豁達。

可一般人，總是計較生死的。

「對於醫生來說，是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還是病患的生命更加重要呢？」李易鴻微微揚了揚自己的頭顱——這個角度看凌遠遠的時候，他有一種非常微妙的感覺。

而凌遠遠，只是抿了抿嘴。

她輕輕笑了一聲——當然，對於她這個笑容，李易鴻是覺得非常突然而意外的，他此時更加希望凌遠遠哭，而不是看到她的笑。

他說：「你笑什麼。」

凌遠遠回答：「我想到了你問的問題，所以我笑了出來。」

而這個答案，更加讓李易鴻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了，而他，討厭莫名其妙。

「我只是覺得，這世上並非每件事情都會得到答案的。我是一個醫生，而我，首先是一個人。也許確實將生命看的很重，但我卻依舊是一個人而已，人，就有人的本能，而我無法抗拒我的本能。」

當她說完這句話之後，李易鴻突然愣住了。

他沒想到凌遠遠會用這一番話回答——而照理說，凌遠遠應該敷衍過去的。

這讓李易鴻覺得有些意外。

不過顯然，凌遠遠還有後面的話。

「我相信，人的求生欲，是本能，為了活下去，人會做到很多他們原本做不到的事情，但同樣的，我們也有其他的本能，母愛就是人的本能之一，很多巨大的災難之中，總是不乏出現這樣的例子，孩子與父母同樣被埋在地下，而父母死了，孩子卻還活著這樣的事情，也總是發生的。」凌遠遠說。

——可這個環境里，並沒有母子，只有一對愛人。

可凌遠遠說的，也是沒有錯的，人的本能里，原本也是有好的，也有壞的東西存在的，而人類的本身，就是一個極為矛盾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