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 生存遊戲

「那是誰？」徐言問。

「我不知道，等我醒來的時候，就被關在一個小木屋裡，哦，就是那個陸理明死去的那個小木屋，和那個樣子一模一樣，只是換了一個地方，我剛剛看到那個小木屋的時候，甚至被嚇到了……」他所絕對不願意被任何人知道的過去，卻呈現在了他的眼前。

「後來呢，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個人問我，想不想過一個不需要躲藏的生活，想不想要一段新的人生——你們知道，我已經沒什麼可以失去的了，而且我原本是要死的人，所以，我的回答自然是肯定的。」林涵說。

「然後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原本是被囚禁著，可當我說出這一句話的時候，囚禁我的門卻突然之間打開了，我看到了林涵，他被綁在了一張椅子上，那個時候，我非常清楚地記得林涵身上綁住的鐵鏈的粗細。他被綁在一把做工有些粗糙的木質椅子上，看起來搖搖欲墜，可憐極了。」

「他看著我，他用一種何其驚悚的，又何其可憐的表情看著我，他彷彿看到了一個怪物。」這個時候，那個人突然笑笑。

而凌遠遠和徐言，卻不知道他是為什麼笑。

「一開始，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用那樣的表情看我，他已經追捕我很久了，就像獵人在觀察獵物一樣，獵物也在觀察著獵人，捕食者亦是被捕食者，這兩者的關係原本也不固定。」那個人這麼說著，「後來，我看到了自己的臉……」

「你發生了什麼，他有發生了什麼？」徐言一共問了兩個問題。

顯然，他對後面的那個問題，更感興趣。

「他，你覺得他能發生什麼呢？我總是希望知道很多關於他的事情的。可是他卻又不願意告訴我。」彷彿林涵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一樣，對方的眼神之中，帶著一些哀怨。

彷彿做這件事情是林涵逼迫，而不是他自己的意願。

而當他開始開口的時候，他臉上原本晦澀的表情全然的消失，有的，卻是一副神采奕奕，他彷彿吸食了某種毒品的癮君子一樣，下面他所說的話，讓他無比的興奮。

「折磨，我用了我所有能做的事情，去折磨對方。」說這句話的時候，對方的臉上，帶著滲人的笑意。

是啊，他原本就是這樣的人。

他喜愛看到別人臉上痛苦的表情並以此為樂，更何況此時痛苦著的不是別人，而一直追逐他的那個人呢？

將你的敵人綁住並好好折磨。

這是一件多麼讓人覺得快樂的事情啊，不是嗎？

凌遠遠皺了皺眉，她突然問道：「你為什麼要折磨他呢？你折磨他，僅僅只是為了折磨他嗎？」

顯然，凌遠遠不懂人心，可這個時候，她卻又彷彿抓住了什麼重點一樣。

「這一份折磨，當然是帶著某種目的的。」那個人說。

其他人靜靜地看著他。

「當我醒來的時候，我發現牆壁上放著一面鏡子，而當我看向鏡子的時候，我發現，我竟然變成了林涵，我有他的臉，這是一件多麼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那個人說，「我知道，我的身體是我的身體，可是我的身體又不是我的身體。我原本沒有這麼高，而且我的肌肉也沒有這麼發達，可是我一覺醒來，卻發現我成了林涵，你知道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嗎？」

「那個人沒有和你說什麼嗎？」徐言問。

「即使他不說，我又怎麼會不明白呢？」那個人回答。他掀起了自己的褲子，而他的腿上，有著一道疤痕。這道傷疤，原來被康金盛看到過。

而那個時候，康金盛什麼都沒有說。

他以為是自己的脅迫起到了作用，可實際上，哪怕他什麼都不說，康金盛也不會將這個傷口告訴任何人。

以為這個「康金盛」還是希望遊戲進行下去的。

而當這個傷疤被凌遠遠這個醫生看到之後，這個遊戲，就很有可能進行不下去了。

最大的秘密總是要在最後才公布出來的，不是嗎？

「增高手術……」凌遠遠驚訝出聲。「但是，疤痕不應該是在那裡的……」

「我的身體，被人實施了大量的手術，我自己能夠感受到，而在那個人的口中，我得知，時間已經過了三個月，我一直以為只過了三小時，可沒想到，卻過了三個月——我經歷了一場巨大的整容手術，而這一場手術，將我煥然一新，完全成了另一個人。」那個人的臉上，帶著彷彿新生的衝動。

可凌遠遠的心裡，卻在做著一場估算。

她在估算著這個男人在做完這場手術之後，會短多少壽命，會失去多少健康。

實際上，每一次手術都會對人造成或多或少的傷害，有些傷害立刻就顯現出來的，也就是所謂的整容後遺症，也許是面部神經不協調，也許是肌肉塌陷，也許是皮膚潰爛，更有可能的，是在下手術台後的即刻死亡。

而有一部分後遺症，是不會立刻顯現的，他們就像隱藏在人身體里的毒素一樣，一點一點腐蝕掉人類的健康。

也許不會很快表現出來，但是卻在慢慢地改變著人體。

這一場換體手術，幾乎會讓眼前這個男人減去了十年的壽命。

——可那又如何呢？

——如果沒有這一場手術，這個男人可能就已經死了。

這一場十年壽命的手術，到底算是救贖還是贖罪，亦或是，罪責的延續呢？

也許在男人心裡是救贖，可在凌遠遠的眼中，這卻絕對是懲罰。

八年之中，這個男人要吃掉多少的止痛藥，忍受多少自骨子裡面滋生的痛處呢？

她不知道。

一個人的身體，除了先天帶有的病症需要矯正之外，基本上，神所賜予的體貌特徵，是一個最舒適的生存狀態。

可人啊，總是善於用自己的眼光左右別人的眼光，而人又是善於被別人的眼光所左右的動物，所以他們忍受著切膚之痛，只為了所謂的美麗與升級。

社會如何，而人又改變不了社會。

可在這個人眼中，這一場整容手術，卻並不是為了美麗，而是為了生存。

這是一場，生存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