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第七章

「咦，怎麼到門口了，你反而不進去？難道又不是畫室了嗎？」

俞哲腳步停在了美術系教學樓的門前，一愣又退下了台階，對著旁邊過道花壇里的一座人形雕像觀摩了起來。

一座佇立在橢圓形巨石上的石膏雕塑，造型是位坐著的渾身赤裸少女。少女神情憂鬱地望向一邊。

——一見到裸體的女性就拔不動腿，別說自己是在欣賞藝術，我才不信呢？

葛小眉冷哼了一聲。

「葛警官，它模仿的什麼作品，你知道嗎？」

「又考我，這個可難不倒我。是世界著名的小美人魚吧，印象里原作是有位鉅賈為了紀念丹麥著名童話作家安徒生構思的。其他地方的美人魚雕像都是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魚身。但據說當時的美人魚模特雙腿太漂亮了，雕塑家實在不忍心用魚鱗蓋住她的雙腿，故雕刻這座美人魚的時候特地保留了一雙直至腳踝的人腿，只留下一小段魚尾巴。所以在眾多美人魚作品中，它脫穎而出，成為了經典。我記得原作是個金屬雕像，我小時候在丹麥哥本哈根的一個公園裡見過。」

「葛警官真是厲害。」

「沒什麼，比起見多識廣的俞醫生還是差一點。我還能每次都說錯么？真是的。」

「我說的是葛警官小時候就去過丹麥哥本哈根的長堤公園，真讓人羨慕。」

「這……」

俞哲指向雕像底座的一行作者留名——「Z——2015.10」。

「Z？張藝賢兩年前的作品？」

「對，我記得那份劇本封皮的右下角也有一個大寫的字母Z，與這個字母一樣，中間多了一點，應該是出自張藝賢之手。」

「不過，可惜這件作品似乎被人破壞了。惡趣味，你們男的都是變態。」少女脖頸下方與胸前左邊的上方多了兩道明顯地裂痕。

此情此景，葛小眉立馬聯想到了一些在公共場合敏感部位被「手賤者」摸到「油光鋥亮」的雕像。

「奧，原來是被人破壞的，我以為是自然風化的結果呢。葛警官經驗真豐富。」

「你……哼……」

葛小眉忍無可忍了，之前忌於休息室人多被調侃沒有反駁。但現在四下無人，她要……怎麼走來位樓管大爺。

大爺五六十歲的樣子，馱著背，穿著深藍色制服，走向兩人，似乎有話要說。

「這位警察同志，我向你打聽個事。剛剛有人說美術系有個學生在表演話劇的時候被燒死了，真的假的啊？」

「是真的，警方正在調查此時。」

「死的該不會是……」

大爺轉向一旁的美人魚雕像。

「死者名叫張藝賢，大爺認識？」

大爺神情一晃，差點沒站穩。他沉默了片刻，揉了下眉心，眼圈瞬間紅了。

「那……那是個好孩子啊，特別喜歡藝術，校園裡不少雕塑都是他的作品，經常在畫室里忙到半夜。我們爺倆有時候還能聊會天。可這孩子好端端地怎麼會燒死呢？」

「結果還不清楚，我們還在調查。最近張藝賢有沒有什麼特殊的行為？」

「沒有吧。只知道這孩子最近在排練話劇。我晚上巡視時候，在他的畫室過道前經常見他們幾人在對台詞。」

據樓管大爺介紹，因為張藝賢表現突出為學校布置了數件雕塑作品，系裡專門空出一個自習室作為他的個人畫室。

畫室在三樓樓梯口的左邊第一間。

三人剛踏上三樓，便注意到了一個站在畫室門前的女學生。

女學生留著披肩長發，身材偏瘦，臉蛋精緻，上半身是件白色的高領毛衫，下半身是條淺色的牛仔褲。她貼在畫面門口的玻璃前，眼神一直在玻璃另一側搜尋，臉上一副著急的表情。

見到葛小眉穿著警隊制服，女學生顯然嚇了一跳，神色特別不自然，欲轉身離開。

「同學，稍等一下。」葛小眉攔下了女學生。

「有……有事嗎，警官？」女學生聲音特別得小。她垂著目光，不敢抬起頭。

「你認識張藝賢嗎？」葛小眉開門見山。在張藝賢個人畫室前徘徊的人，必然應多少與他有些牽連。

「認識，我們是同班同學。」

「你剛才在看什麼？」

「沒有，我只是剛好路過。聽說張藝賢出事了，走到這裡想起了他，往畫室里多看了幾眼。」

「下午你們系有課嗎？」

「我們系？沒有，沒課。」

「那你出現在教學樓里是……」

「我在這邊找教室自習。」

女學生回答的時候，始終抓著自己的背包帶子，眼神里儘是不安。

「這……這不是王靈嗎？我記得你好像是張藝賢的女朋友，早先你們經常在一起的……」樓管大爺認出了女學生。

女學生一驚，沉著聲音道：「張大爺，是周靈。」

「你是張藝賢的女朋友？」葛小眉忙問。

「是，不過那是去年的事情了，我倆年前就分手了。」

「分手了？因為什麼原因分的手？」

「這個……因為性格不合。」

——那就是說其實另有他因嘍？

葛小眉捕捉到了周靈回答這個問題時的一絲猶豫，並快速記下了對方的名字和樣貌。

「最近你和張藝賢的關係如何？」

「呃……這個……我們很長時間沒有說過話了。雖然在一個班裡，可畢竟分手了。」

「張藝賢最近又交新的女朋友了嗎？」

「我不知道。」

「你難道不關心自己前男友的感情現狀？這不符合常理吧。即使你不關心他，在一個校園裡，其他同學也會時不時在你面前提起他吧。」

「那就是沒有，但校外情況怎麼樣，我就不清楚了。」

「對於他被燒死這件事情，你怎麼看呢？」

「有人說是意外，有人說是一個同學故意放的火，我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本來想去看一眼他的屍體，但後來想想還是算了吧。對於他的死，我只能說很遺憾。」

「這樣啊，下午話劇演出的時候，你在現場么？」

「不在，我沒有去看話劇。」

「和誰在一起啊？」

「我和幾個同學中午去校外步行街聚餐去了，回來的時候才聽到他出事的消息。警官，這件事和我無關，真的和我無關。」

「沒事，我只是隨便問問。對了，你曾經是他的女友，當時系裡就留給他這間畫室了嗎？」

「有。那是大二的時候吧，我記得他給學校校慶送了件作品，系裡受到了上面的表揚。輔導員問他想要什麼獎勵，他說留給我間單獨的工作室吧。」

「奧，那你記得這間畫室的鑰匙嗎？」

「鑰匙？什麼意思？」

周靈皺著眉頭抬起了頭。

「沒事了，你忙你的去吧。」

葛小眉送走了周靈。她在最後突然拋出了一個問題，周靈的反應很驚訝，不像是說謊。周靈與死者鑰匙失蹤無關，有的話恐怕不會徘徊在畫室門口了。可周靈徘徊在畫室門口，真的只是因為想起了死者嗎？葛小眉在心底劃下一個大大的問號。

據樓管大爺所說，畫室的鑰匙一共有兩把，一把在他那裡管理，一把留給死者自用。按照學校的規定，鑰匙原則上是不允許自配的。

葛小眉要求進畫室檢查一下，樓管大爺直接打開了門。

但她沒有進去，反而讓出一步，轉向俞哲。

「未被破壞的第一現場，俞醫生能幫我看看偷走鑰匙的人在找什麼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