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第八章
畫室里人影晃動,俞哲每靠近一樣東西,眼前總閃過一個髮型三七分的學生。
那學生在作畫、在調顏料、在拿著砂紙站在石膏雕塑旁小心翼翼打磨著邊角……他的身影佔據了整間畫室。
「咯吱——」
腳底傳來聲響,俞哲低頭一看,踩到了幾塊石膏碎片。
他撿起一塊——
「啪」的一聲,一座赤裸的半身雕像從桌子上被一個人影推了下去。一瞬間,空氣里瀰漫起了白色粉末。
人影行動很快,只留下一個模糊的影子一閃而過。
俞哲望了眼桌底,發現了一堆摔成碎片的石膏殘骸。
——他要做什麼?摔碎雕像對他有什麼意義?雕像雕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循著那人模糊的身影軌跡,俞哲走到北面的牆壁前。
牆上掛著一幅油畫。
一幅以裸體的維納斯女神為中心的油畫,《維納斯的誕生》。
當然也是臨摹的仿品。
畫的是女神維納斯從愛琴海中浮水而出,風神、花神迎送於左右的情景。畫中身姿窈窕柔和的維納斯就象一粒珍珠一樣從扇貝中站起,升上了海面。左上端有風神把春風吹向維納斯,而春神芙羅娜則在岸上迎接她。
「喂,喂,看夠了沒有?正事要緊,正事要緊,有沒有發現兇手的痕迹?」
結束了與樓管大爺的閑聊后,葛小眉把視線轉到畫室,發現俞哲被一幅裸體油畫緊緊吸引住了。
「的確有個與死者不同的背影剛剛闖進了畫室,他推到了桌子上的一座半身雕像。但他留下的痕迹很少,只是幾個背影,太模糊了。」俞哲回答著,目光仍然沒有轉移。
「是這堆碎片嗎?可原來的雕像是什麼樣子的呢?喂,俞哲,別看了,問你呢,雕像原來是什麼樣子的?」
「我怎麼可能知道?」
「那就過來,幫我把雕像拼起來,說不定能找到什麼線索。」
「不要說話……」
「你什麼什麼?喂,還在看!真搞不懂,你們男人為什麼都喜歡裸體畫呢?長時間對著身體赤裸的女性,不覺著羞恥么?」
「吵死了,葛警官。不是你讓我幫你看看那人究竟進來想幹什麼嗎?」
「你說偷鑰匙的人意圖在於這幅畫?可這只是一幅仿品而已,人人都可以看得出的仿品,死者張藝賢又不是什麼有名的作家。另外,這幅畫好端端放在這裡,偷鑰匙的人並沒有把它帶走。難道畫上暗藏了什麼玄機……波提切利密碼!」
「啊?」
俞哲不可思議地望向葛小眉。
波提切利正是原作《維納斯的誕生》的作者,是15世紀末佛羅倫薩的著名畫家,或者說是歐洲文藝復興早期佛羅倫薩畫派的最後一位畫家。
——可波提切利密碼是什麼鬼呢?
「當年畫家達芬奇將耶穌留有後代的秘密藏在了《蒙娜麗莎》《達·芬奇自畫像》以及《最後的晚餐》,三幅畫里,唯一知道真相的郇山隱修會卻苦心試圖掩蓋這驚天的大秘密。難道這幅畫也是一個謎題,死者張藝賢如同當年的達芬奇一樣在借波提切利的名畫《維納斯的誕生》藏下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葛小眉驚訝的同時,捂住了自己的嘴。
「葛警官,你電影看多了吧。不要忘記,你可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擁護者。」
「我是一個唯物主義擁護者,但你都可以那樣這樣,還有什麼不可以發生。莫名其妙的失火、被燒死的布魯諾、波提切利的名畫,究竟暗藏了什麼樣的秘密呢?」
俞哲笑了,轉向立在牆角的一堆畫板,依次翻開檢查了起來。
在畫板的最後面,找到了一個空空的畫框。
拿著畫框與牆上的《維納斯的誕生》比對了起來,手中的畫框明顯要小上一圈。
「咦,葛警官,你怎麼還在看啊?」
「別說話,我在觀察這幅的每個細節。」
「可那是裸體的維納斯啊!男人喜歡看女性的裸體情有可原,是任何人無法迴避的自然法則。可你一個女性,還是警察,長時間對著一個赤裸的女性畫像究竟在研究什麼啊,不覺著羞恥嗎?莫非你是……哎,葛警官,那種取向在華國是不合法的。」
「閉嘴,別打擾我的思路……布魯諾與波提切利都是十五世紀前後歐洲文藝復興時代的藝術家,他們的聯繫是……」
「有什麼聯繫,頂多一個國籍,兩人前後差著有一百年的時光呢。」
「沒完沒了!你現在給我閉嘴!我不想聽你的閑話。」
俞哲聳了下肩膀,畫室里安靜了下來。
二十分鐘后,葛小眉揉了揉眼眶,選擇了放棄。
——好吧,我好想對藝術並不了解。
她轉頭看看俞哲,俞哲倚在牆邊,抱著手似乎在打瞌睡。
「喂,喂,你怎麼睡著了?」
「啊?」俞哲睜開眼睛,伸了懶腰,「葛警官找到波提切利密碼了啊。」
「呃……這個……這個還沒有,我需要回去整理下兩位藝術家的資料再說。對了,俞哲,你還有什麼發現嗎?」
「啊,發現,好像有,還挺重要來著。」
「是什麼?」
葛小眉注意到了俞哲手上拿的畫框,立馬豎起了耳朵。
「是……奧,我好像忘記了,我記得葛警官讓我閉嘴來著。」俞哲點了下頭,將相框遞給了葛小眉后,抱著手又倚在了牆邊。
——又是這樣,你不告訴我,難道我自己找不到?
葛小眉悶哼了一聲,開始琢磨起手中的畫框。畫框是空的,木頭材質,但從上面花紋的顏色來看,使用了應該有一段時間了。
「咦,這個是……」
畫框內側縫隙好像有紙張,葛小眉側過頭,驀然愣住了。
不是紙張,是畫!畫框內原先應該有幅畫,但被人用小刀裁了下來,取走了!
會是誰取的呢?
「偷鑰匙的人!對,一定是他。」
如果死者自己要取畫的話,應該是從相框後面打開,取下一整幅。之所以用裁的方式,恐怕是偷鑰匙的人時間不充足。
可這幅被取走的畫,畫的什麼內容呢?
「俞哲,這幅畫是……」
俞哲歪歪頭,一副沒有聽見的樣子。
——又來了,這人簡直像個小孩一樣。
「俞醫生,請告訴我這幅畫原本的作品內容好嗎?」葛小眉帶上賓語恭敬地問。
「問我么?」
——難道房間里還有第二個人嗎?
「對,是在向俞醫生討教。」
「這幅畫原先畫的是……」
「是……」
「很抱歉,葛警官,我並不知道。」
「奧,這樣啊……」葛小眉手心裡帶上勁,木質的畫框有些變形,「剛才俞醫生似乎有話要說,不知想表達什麼呢?」
「我回答了啊,剛剛葛警官一讓我閉嘴,我忘記了。」
「你……好,好,那我收回剛才的話。俞醫生可以告訴我了吧?」
「等一下,葛警官是要收回剛才哪一句話呢?」
「我……我收回剛剛類似讓俞醫生閉嘴的、那幾句沒有禮貌的話,俞醫生,這下滿意了吧。」
葛小眉的雙頰微顫起來,同時手中的木框發出「咯咯」的聲音。
「勉勉強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