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第十二章

「兇手抓住了，你們可以回去了。」

後台的休息室里，美術系學生會的宣傳委員楊竹尚未離開，而其他四位參演話劇的學生關係似乎有所緩和。但每一個人的臉上都顯得相當疲憊。葛小眉走進房間公布消息后，示意幾人可以回去了。

聽到消息，幾人均一愣，相互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張著嘴不知道說什麼好。

「兇手……真的有人謀殺了藝賢？」教眾甲看了眼紅衣主教低下了頭。

「現在你們總該相信我了吧。可警官，兇手到底是誰呢？」紅衣主教問。

「兇手啊，兇手是你們的同班同學，自稱是張藝賢的前女友。她在死者的畫室偷畫的時候被我們警方抓住的，然後交代了整個放火殺人的過程。」葛小眉解釋。

「藝賢的前女友？哪一個前女友？」

「我們班的不就一個啊。」

「你們說周靈？」

「可周靈現在不是……」

四位學生的目光齊刷刷轉向一旁目瞪口呆的楊竹。

「不可能是周靈，絕不可能是周靈。」楊竹情緒變得很激動。

「可我們就是在張藝賢的私人畫室里抓住她的，人贓並獲。」

「你們不可能人贓並獲，不可能，絕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

「因為……」

楊竹只吐出兩個字，便愣住了，看著面前的女警察不禁一顫。

葛小眉微微一笑：「怎麼不繼續說下去？因為那幅畫早就被你偷了出來對不對？因為畫室的鑰匙還在你的身上對不對？因為你才是殺死張藝賢的真兇，是這樣嗎，楊竹同學。」

「你……」

楊竹一愣，右手下意識摸了下褲腿一側的口袋。

「你銷毀完掛在畫室的那幅畫，接著回到這個休息室的真實目的應該是來將張藝賢的鑰匙重新放回他的書包里。但是你沒有想到其餘幾個參演的同學卻被老師留在了這裡，你為了打草驚蛇無從下手。所以，你只能等待，等待所有人都離開后你才可以行動。因為如果鑰匙不放回死者的書包里，有人便會發現死者丟了鑰匙，從而注意到畫室，注意到畫室牆上的那幅畫被人偷偷換掉了，最後發現畫中的秘密。」

「……」

面對葛小眉犀利的目光，楊竹垂下目光一句話說不出來。

「藝賢個人畫室里的畫？」紅衣主教不解地望向其他幾人，「你們記得他畫室掛的是哪一幅畫嗎？」

「他畫室那麼多畫誰記得？」劊子手一臉茫然。

「掛在牆上的不就一幅嗎？《沉睡的維納斯》。」教眾乙補充道。

「是那幅《沉睡的維納斯》，義大利文藝復興藝術大師喬爾喬內的作品。你們忘記了，大二的時候蔡老師布置的假期任務，讓每個人都回去臨摹一幅名作。藝賢的這一幅當時亮相后，還獲得了蔡老師的表揚。蔡老師平時沒誇過誰，但見到藝賢這一幅的時候，說了句「真有一種看到維納斯沉睡的感覺」，我印象十分深刻。」教眾甲接著說。

「到底是哪一幅畫，畫維納斯的畫多了去了，我怎麼不記得有一副《沉睡的維納斯》？」劊子手問。

「赤裸沉睡的那一幅，維納斯的輪廓與背景的山丘輪廓相互呼應。喬爾喬內生前未完成該畫，後由提香完成景觀和天空。」教眾甲說。

「這樣一說，我似乎有點印象。」劊子手會意似地點點頭，又皺起眉頭，「可為什麼要偷這幅畫，這幅畫很名貴嗎？別說是藝賢臨摹的作品，就算是大師臨摹的作品也只是仿品而已，不說放到世界上，就連在國內的油畫市場上也一文不值。」

幾人搖搖頭，均表示弄不清楚狀況。

見楊竹一直沉默，紅衣主教咳咳聲音，開口問：「警官，殺人的真是楊竹嗎？可楊竹至始至終都沒有登上過舞台。藝賢著火的時候，我離藝賢最近，卻什麼都沒有發現。與其說是楊竹下的手，我更相信藝賢死於自燃。」

「其實要燒死死者，未必要靠近死者。只要能點燃火勢而且火勢足夠大，瞬間能夠吞沒死者，便可以。現場的大火就是瞬間燃燒起來的，不足十幾秒便燒死了死者。」

「點燃火勢？你是說楊竹在那個火把道具上做了手腳，遠程遙控點燃了藝賢嗎？可我當時並沒有注意到火把上出現過火苗。」

「當然要做手腳，但不是在火把上，而是在死者的衣服上。」

「衣服上？」

幾人齊齊一驚，掃了一眼自己穿的衣服。楊竹的臉則唰一下子白了下來，顫著肩膀靠在了牆上。

「要點燃一個人的身體是十分困難的，因為人體內大部分的成分是水。但要點燃一個人的衣服要輕鬆許多，所以當時你能觀察到火苗是從死者的衣服上竄出的。」

「是，我看見了藝賢衣服上燃起的火苗。」

「但楊竹那個時候在舞台的另一側呢，至少隔著十幾米。他是怎麼點著火苗的？」

「用光。」

「光？」

「對，用燈光，燈光聚焦。他雖然不在死者的身旁，但可以控制整個舞台的燈光，而且舞台的燈光種類很多。只要有一束高能量的單束激光聚焦在死者的身上便可以做到。當時話劇臨近尾聲，象徵大火的紅光從舞台上蔓延開來，令人眼花繚亂。誰都不會在意其實當中有一束高能量的激光正打在死者的衣服上。我檢查過現場的燈光控制台，雖然電腦的自動程序本身設計的是不允許單束光長時間聚焦在一點的，但仍然可以通過手動完成這一操作。」

「單束激光聚焦在藝賢的衣服上？等一下，即使可以做到的話，按照常識，高能量的激光聚焦在一個點上，頂多會將藝賢的衣服燒出一個窟窿眼。但我看到的是確實火苗，火苗一閃，大火便吞沒了藝賢。」

「對，你說得沒錯。光能聚焦在衣服上留下的只可能是一點黑點，但如果他真正想點著的不是死者的衣服，而是死者衣服上的顏料呢？」

「顏料……」

「對，就是你們自己製作這些演出服裝時，用來塗抹色彩的顏料。」

「顏料也不可能！」——教眾甲忽插來一句，然後解釋說：「雖然我們用的是油畫顏料，但現在的油畫顏料易燃性並不高。我見過顏料的燃燒，不會瞬間形成那麼大的火勢。」

「顏料本身塗在衣服上是安全的，但如果在顏料中混入大量畫油畫用的調色油呢？你們平時作畫也會用到調色油吧，應該知道調色油的主要成分吧。」葛小眉解釋。

調色油是繪製油畫的媒介油類，主要是用來稀釋油畫顏料的，在繪畫過程中使用，可增加顏色的光澤度。作為幾個美術系的學生當然經常接觸這種試劑，也清楚試劑的成分。

「酒精……」

幾人一愣，紛紛瞪大了眼睛。

「難道真的是你，楊竹？」

「楊竹，為什麼？」

「楊竹，你和周靈為什麼要偷張藝賢的畫？」

「畫上到底有什麼秘密？」

幾人相識一眼，架住了楊竹。

「畫里當然有秘密，秘密便是……」

「等一下，警官，我認罪，求求你不要說下去。張藝賢是我通過激光聚焦放火殺死的，他衣服上的調色油也是我塗上的，鑰匙也是我偷，畫也是我偷，都是我一個人乾的。求求你不要說下去，求求你……」

楊竹掙開幾人，跪在了地上。

以此同時，葛小眉心底落下一塊大石頭。

——好險，我也不知道畫上的秘密。到底是什麼秘密，那個傢伙為什麼不告訴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