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第十章

葛小眉回到傳訊室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張謬是受害人。嚴穎被以第三者身份插足張繆與陳都之間的婚姻，的確傷害了張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張繆叫來了自己家中的保姆與司機。保姆證實嚴穎曾多次上門主動要求與張繆談判，並自稱懷上了陳都的孩子。司機也證實，陳家的自用車最近曾受到無牌車輛的跟蹤與撞擊，有類似黑社會性質的人攔車威脅張謬離婚。

證詞可以臨時造假，但司機提供的多張車輛維修單和保險賠付單卻無法臨時造假。

證據顯示嚴穎也曾威脅過張謬，事情變得複雜起來。

「怎麼，霉霉，你開始相信張繆是無辜的嘍？」

「我只是覺著張繆很可疑，但不好判斷。」

「你是說她家的傭人證詞有效，她提供的不在場證明沒有問題。」

「不是，以她的身份和財力，如果要對嚴穎動手的話，自然不會自己親自動手。所以她的不在場證明並不重要。我只是感覺嚴穎找人威脅張謬有些蹊蹺，這兩個女人真急了什麼事情都可能做得出來。如果她們找局外人動手，我們根本無法調查。就像張繆說有人攔車威脅一樣，即使有證人、有車受損的單據，仍然是件沒有頭緒的事情。」

「霉霉，你好像一點不懷疑那個李白白？」

「他啊，我當然有懷疑。只是我前邊說過了，他一個經常喜歡調查案子的人，真要殺人的話，恐怕不會如此容易被人發現。」

與麗麗聊了幾句，葛小眉便來到了傷檢科。

傷檢科在警局後面矮樓的一樓，前邊是辦公室，中間是解剖室，後面是停屍房。

她趕到的時候，法醫陳數正邊清洗工具邊與痕檢科的李繼科閑聊。

「陳老師，死者懷有幾個月身孕？」

「懷孕？沒有，這個沒有發現，死者沒有懷孕。」

——沒有？是張繆撒了謊，還是死者之前對張繆說了慌？

見到葛小眉，二人齊齊又帶上了手套，似乎有事要說。

「正好霉霉來了，昨天的案子我正和老李商量著，我們發現點有趣的事情。」

在陳數的帶領下，三人走進解剖室。

陳數將停放在隔壁冰櫃里的屍體重新推了出來。

死亡接近二十四個小時的嚴穎閉著眼睛躺在解剖台，泛白的皮膚早失去了血色。她身體表面還有些微微的浮腫。身體上有兩道明顯的傷疤，一大一小。小的那道位於心臟右側，只有不足五厘米長短，割開的表皮略有外翻，可以觀察到裡面的血肉，傷口很深。大的那道橫貫整個身體，但已經縫合，是解剖留下的刀疤。

陳數舉起旁邊的一把長條刀，向葛小眉展示。

「這把長條刀是老李從市場上買來的一把西瓜刀，與兇案現場發現的殺人刀具一個型號。該刀寬四點五厘米，而死者胸前這道直接插入右心房的傷口長四點八厘米，兩者長度上基本吻合。」

「對，這個我明白。傷口應該比刀身略長一些，應該是刀身貫穿死者體內又拔出時受力不均拉扯傷口造成的。這一點在昨天的屍檢報告上寫得很清楚。」

「對，但這只是表面傷口。霉霉，你再看看死者胸前這道致命傷的裡面。」

「裡面？」

葛小眉靠近屍體，朝傷口裡面望去，一片血肉只能區分幾根斷裂的血管。

她搖了搖頭。

一旁的李繼科拿來一張黑白陰影的B超圖，「你看不明白，可以看這張死者心臟的切面圖，這張比較清晰。」

她接過B超圖，端詳了一會，但由於人體內臟結構知識的匱乏，仍然一頭霧水。

「重點在這裡。」李繼科指向圖中心臟位置上的一道白色印痕。

「能說得再明白一些么？」

面對詢問，陳數接過了B超圖。

「這道痕迹理應不會出現，因為它是死者心臟被人用刀具捅傷造成的肌肉斷裂。」

「兇手致死的原因不是已經清楚了嗎，難道還有別的情況？」

「致死原因清楚了，是被人一刀刺中心臟，死於大出血。但霉霉你仔細看死者心臟上的這道傷口，傷口細而長，最寬的地方不足兩厘米。」

「兩厘米，怎麼可能？我記得水果刀不是寬將近五厘米嗎？」

「對，這就是問題所在。」

「難道說……」

「我和老李結合這把西瓜刀得出的結論是死者不是被類似西瓜刀的刀具捅死的，而死者胸前的外表皮傷口是刻意偽造的。這人偽造傷口的功底很深，或者說他對如何處理傷口十分有經驗，所以在第一時間也瞞過了我的眼睛。後來老李找上我，詢問西瓜刀能否直接捅進心臟致死的時候，我才發現傷口內側肌肉被割開的痕迹與現場發現的西瓜刀不符合。」

「李老師……」

葛小眉又轉向李繼科。

李繼科坦然一笑，「我也是隨便問問。因為印象里正如切西瓜一樣，這種西瓜刀更適合切或者說是砍而不是刺和捅這種動作，所以我來找老陳問問他見過類似西瓜刀殺人的案例不。這才發現原來案中有案，真正的兇手試圖栽贓嫁禍他人。」

葛小眉一驚，如果西瓜刀不是殺人工具，李白白自然沒有了嫌疑。

「但僅從傷口判斷，殺死死者的作案工具到底是什麼呢？」

「這一點，你得問老陳了。」

陳數從一旁端來一個托盤，晃晃了裡面的工具，回答道：「準確是什麼工具，我也不能百分百肯定。但一定不是匕首，匕首一般刀身粗，有弧度。能對死者心臟造成如此乾淨利落傷口的工具，僅從我的角度，我更傾向於手術刀。」

「手術刀？」葛小眉微微一愣，想起了之前一次給俞哲做助手的時候，也接觸過手術刀。她舉起托盤裡的一把明晃晃的手術刀，這種細長鋒利的刀具的確和B超圖拍攝的痕迹很吻合。

「那麼說，兇手是一個醫生？」她脫口而出。

陳數與李繼科相似一眼，笑了：「我只是根據我的經驗而論，兇手具體是什麼身份還是得交給你們去調查。」

「可至少也應該與醫生或者醫院有關的職業吧，既然兇手偽造的傷口差點騙過兩位老師的眼睛。」

陳數點了點頭，又提起了死者的手腕。

「另外，我還發現死者雙手手腕上均出現了很淺的勒痕。不是打鬥過程中造成的，應該是手腕被人捆綁過留下的痕迹。」

「勒痕？」

死者的手腕處顯現著一圈淡淡的紅印，印跡很寬，大約有四五厘米的寬度。

「對，勒痕，但不是麻繩鎖鏈一類的工具留下的，應該是布條或者很軟的絲綢。這是我下午重新檢查死者傷口發現的，如若不是檢查傷口，可能會被忽略。死者的雙手曾經被捆綁過，但捆綁時兇手用了與死者手腕接觸面積很大的布狀材料，造成的印跡很淺，屍斑不明顯。」

「也就是說有人提前綁架了死者，故意等人來訪問好栽贓他人。」

「很有可能。因為我又解剖了死者的胃和小腸，發現死者體內的飯渣基本為零。死者死於下午，但中午和早上一直沒有進食，很大程度是被人綁架，限制了自由。」

「果然兇手另有其人。」

見葛小眉有些欣喜，李繼科又補充道：「兇手的確另有其人，因為我在死者的別墅里和車庫旁發現了另外一個男人的腳印和少量的毛髮。」

「另外一個男人？」

「對，腳印對應的鞋碼是44號，而別墅主人的拖鞋是42號。在現場抓住的那個嫌疑人穿的鞋子是43號，鞋底的印跡也與其不符。所以，我相信還有另外一個男人進入過別墅。」

「那兇手的身高是……」

「根據車庫旁那隻留在鬆軟泥土上腳印，排除個體差異后，經驗上認為兇手的身高在180CM以上，體重80KG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