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第十七章

「霉霉，這邊有輪胎印，還是新的。」

半個小時后，一隊警車趕到了山水集團水泥廠舊址。剛下車，一位幹警就在不遠處一塊靠近路邊的空地上發現了輪胎駛上路邊人行道停駐留下的痕迹。

葛小眉幾人迅速跑過去查看。

「輪胎寬度二十三點五厘米，應該是P235型號的輪胎。從輪胎的前後左右間距來看，估計是一輛皮卡車也有可能是老式的麵包車。我敢肯定，這幾道輪胎痕迹是今天剛剛生成的。」富有經驗的幹警檢查完輪胎痕迹后，做出了十分準確的判斷。

——皮卡？那不是他，他沒有車。

葛小眉偷偷在心裡安慰了自己一句，下一秒額頭上又滲出了汗水。她突然想起，寵物店對過的商鋪好像有一輛皮卡，她還見過俞李二人開過。

「工廠大門口發現腳印，鞋碼44號，與先前現場發現的腳印大小一致。」另一邊的同事傳來了新的發現。

順著通往工廠的小徑上布滿了腳印，由於附近的地面覆蓋著一層原先水泥廠留下的水泥灰，所以腳印比較清晰。

「好多腳印啊，從路邊一直延伸到水泥廠。」

「腳印那麼多，真的只有一個人嗎？」

「從可採集到的完整腳印和鞋的輪廓判斷，只出現了一種規格的鞋印。腳印多，估計是這人在最近的一段時間內來回往返造成的。」

「這麼說，此處應是他的一個藏身地點。」

——他會在選擇這裡藏身？

聽著同事的討論，葛小眉的目光在四周徘徊。

荒無人煙的工業拆遷區，到處堆積著建築垃圾，目光所及之處全都覆蓋著一層灰色的水泥渣。微風輕輕刮過，或者有人走過，便會帶起一小陣煙塵。

人跡罕至的確是一個藏匿的好地點。

——可他是一個愛乾淨幾乎到潔癖程度的人，怎麼可能選擇這樣的地方？如果要選擇的話，附近某個公園應該更合適他的風格吧。呸呸呸，我怎麼替一個每天口是心非、滿口謊話的嫌疑人說話……

葛小眉收回目光，懷著忐忑的心情隨隊進入水泥廠。

水泥廠前的鐵門敞開著，看鎖具的情況，大約很長一段時間內都處於閑置的打開狀態。廠房是鎖死封閉的，玻璃窗後面人去樓空，只剩下幾台倒在牆角里的設備。

「這裡也有疑似腳印，在倉庫這邊。」

隨著廠房後方傳來的喊聲，一行人繞過廠房，來到一排低矮的平房面前。平房區域的面積很大，足有半個足球場大小。向南的一側並列十幾道房門，裡面應該被劃分成了不同的區域。

她趕到的時候，兩個同事正帶著手套小心翼翼在其中一扇房門的把手上提取著指紋。

房間里空蕩蕩的，只擺著一樣傢具——鐵桌。

鐵桌上放著一個鼓鼓的彩色袋子。

袋子是那種長型的包裝袋，最上面鏤空出一個可以手提的矩形花紋。袋子表面印了一隻黑白花紋的美短貓，寫著貓糧二字。

見到貓糧袋子，葛小眉瞬間心慌了。她認得這個貓糧袋子，經常見到俞哲提著這個袋子外出喂流浪貓。她還問過他，你為什麼老提著這一個貓糧袋子呢？他給出的回答是，這個袋子預留出了手提的空圈方便攜帶。

「霉霉！」

一旁的何麗麗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遞來一雙膠皮手套。

「霉霉，你今天怎麼一直魂不守舍的，不在狀態啊！」

「有嗎，我可能有些暈車吧。」

「暈車，我看你是天天收到玫瑰，被幸福撞暈了吧。」

「麗麗！」

她戴上手套將貓糧袋子翻了過來，倒出一件白色大褂和一把手術刀，兩者上面都可以明顯觀察到血跡。白色大褂上還染著一片深褐色的污漬。

她聞了聞，竟然是咖啡。

她對著那片咖啡污漬沉默了半天，腦海中簡直完整還原出了俞哲喝咖啡的樣子和不小心將咖啡弄到身上的場景。

「作案工具果然是手術刀，不是留在案發現場的那把西瓜刀，原來貓狗偵探真是無辜的。」何麗麗檢查了一遍兩件證物，依次裝進透明的塑料袋中。

聽到李白白的嫌疑被徹底洗清了，葛小眉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霉霉，你看這個桌子上還落著一個清晰的手掌印。真是多虧了這些石灰粉塵，這下子兇手的腳印、指紋全部收集齊了。」

手掌印格外清晰，好像是有人曾經用力按在桌面上似得。

她將右手罩在桌面上手掌印之上，對比了一下。手掌印比自己的右手輪廓大出一圈，她的腦海中立馬浮現出俞哲寬大的手掌，還有那彷如鋼琴家細長的手指。

「咦，這些是……」麗麗在桌底發現了一堆白色的長毛。

「是狗毛，是薩摩耶犬的毛，我之前挖出屍體的時候，土坑裡也落了不少，和這些一模一樣。」小張湊了過來。

「看來就是這裡了，那隻作為替代品的薩摩耶犬曾經被關在這間房間里。」

「不僅如此，這裡離翠湖小區很近，兇手應該一直潛伏在這個地方。我們把這裡監控起來，說不定能逮到他。如果兇手真是一個寵物醫生的話，在市區內找一個醫生不容易，找一個寵物醫生的話卻很容易辦到。」

幾人短暫的商議后，又仔細排除了一遍現場，最後帶著現場採集的腳印指紋樣本、貓糧袋子、白色大褂、手術刀、狗毛離開了倉庫。

葛小眉走在最後面，一直心神不定。幾次掏出了手機，打開屏幕又將手機放回了口袋裡。

——他現在在哪裡，在做什麼？在翠湖小區，還是在逃跑的路上？我該不該給他打電話，又該如何開口？他如果是兇手的話，我這樣是否打草驚蛇，對不起受害的死者？

——好，最後給他打一個電話，問他殺沒殺人……事情會不會有什麼隱情？

一番掙扎后，她再次掏出了手機，按下了經常打不通的那個號碼。

嗶——嗶——

話筒里回蕩起一聲又一聲的等待盲音。

——快接啊，快接啊，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

——你怎麼不接電話呢？你真以為自己那麼聰明，警察找不到你么？

——你接啊，你再不接，我直接抓你去了，你以為我會包庇你么？

她心如亂麻，幻想出無數個手機另一頭的場景，她甚至聽到了一陣手機鈴聲。

她揉揉了耳朵，蜷著拳頭，手指一陣冰涼，從未如此緊張過。

她又聽到了一陣手機鈴聲。

不是幻聽！

一桶冰水恍然澆在頭頂，她瞬間清醒了。

一掛電話，身後微弱的手機鈴聲消失了。

他在附近！

在身後！

她迅速回頭，望向十幾外遠的倉庫，小心翼翼地按下回撥建。

鈴聲再次從倉庫里傳來，而且是剛剛檢查過的那個庫房。

——他一直躲在庫房裡，難道庫房裡有暗室？

她望了一眼遠去的麗麗等人，快步走進庫房門口。

「是你嗎？你躲在裡面？」

庫房裡沒有動靜，只傳來了手機鈴聲。

「俞哲！我知道是你，你給我出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告訴……」

她再次跨入庫房，房間里依舊空空蕩蕩，只有張一眼便可以掃視透徹的空桌子。

鈴聲在空氣里回蕩，十分清晰。

她抬起頭，看見了反射在天花板上的屏幕光線。

懸挂在半空中的吊扇上，多出了一個小直角。

那是一台黑色手機，俞哲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