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趙潛

葉寒震驚於姬清河屍身燃燒的黑火，四周看客則驚詫於葉寒的驚世一拳。

他們俱看到了葉寒施展拳法時，其背後元氣凝聚的佛陀虛像，更看到了葉寒一拳之下，那彙集了詭異元氣的三頭大蛇直接被打成碎片！

那一拳，直如神龍探爪，驚鴻一現，便令人印象深刻，久久難以忘懷。

趙無忌心下暗自揣摩片刻，發現集舟山六派所有武道拳法，亦難有與葉寒方才那一拳相提並論者。

那一拳究竟是雜役弟子福至心靈演化？

還是他本就身負絕學？

然而天都國內，趙無忌雖不能說閱盡萬法，至少是博聞強識，葉寒那一拳，便是拿到天門之中，亦只有寥寥幾門絕學能與之相提並論！

天下絕學，悉歸天門。

凡違抗者，法統香火俱滅。

在天門護教使一代一代的追剿之下，數百年過去，天下不可能再有這般強橫的絕學流傳人間，而天門卻對此渾然不知。

這麼一來，可能性只有一個。

這門絕學乃是雜役弟子偶然所悟！

這個可能性更讓趙無忌心神狂震，不敢置信，可縱然不敢置信，推斷的結果就是如此，由不得他不接受！

驚才絕艷如大兄趙淵，統合六派武道，亦只是創出了無相挪移大手印，這個雜役弟子何德何能，又從哪裡來的閱盡萬法的經驗，突然之間創出一門遠超同儕的拳術絕學？！

倘若這門絕學能令我參詳一二，或能觸類旁通，領悟河車搬運的真意……

趙無忌心中又是嫉妒，又是眼熱。

這個雜役弟子橫空出世，足以與崔靈兒比肩，合為風雷雙壁。

今次籌謀良久的並宗計劃，說不得會因為此人，橫生諸多波瀾……

霸王宗王猛、真氣道元參、劍氣道陶無塵……

趙無忌目光閃動，內心斟酌，該派哪一位真傳弟子去會一會台上葉寒，卻見一道人影提縱之間，離開坐席，激射擂台！

人影落在擂台上，一襲灰袍，背負長劍，卻是無為宗第一真傳，趙無忌之子趙潛！

咔嚓！

趙無忌眼見親子上台，面現怒意，猛地用力，一把捏碎座椅扶手！

孽障！

他心中暗罵一聲，轉首看向趙潛坐席的方向。

果然見到趙明月就坐在趙潛的坐席旁邊，尤在哭哭啼啼。

哎……

趙無忌心頭嘆息一聲，收回目光，腰背忍不住繃緊，看向下方擂台。

他本打算先以真氣道第一真傳元參，試一試葉寒真實水準，縱然落敗也不妨事，哪知兒子按捺不住，竟親自下場。

倘若我兒顯露敗相，我必得出手，干涉比武，縱是為此理虧，並宗計劃無法完成也在所不惜！

「趙潛，領教閣下高招。」趙潛身形筆挺，向葉寒隨意一禮，面色冷漠，喜怒不形於外。

他側目看向被抬走的姬清河屍身。

姬清河的屍首除卻胸腔破開的大洞之外，渾身肌肉萎縮，已經只有成人一半高，看上去就像是被人抽走了血肉精氣一般。

黑火燃燒過後，姬清河屍首就成了如此模樣。

不過，趙潛並未看到黑火與持傘獨眼男人，他自覺地將這種現象當做葉寒拳法所致：「閣下拳法凶厲，雖有佛陀之形，卻行掠奪他人生命之事，不是正道。」

葉寒懶得與這人辯解，直接道：「出劍吧。」

實力強勁，手段邪詭，性情高傲……趙潛在心裡默默地定下對葉寒的第一印象，卻未直接出手，又開口道：「我所使用之劍招，非自舟山六派所出，提醒閣下一句，免得手忙腳亂。」

這種事情也要提醒？

葉寒呆了一呆，忽然覺得這趙潛有些意思。

這人表面上看起來冷漠，喜怒不行於色，彷彿極有城府，然而可能只是因為他不諳人情世故，有點『天然呆』，只能用冷漠的表情來偽裝自己。

「閣下，我當下元氣不復先前巔峰水準，稍有倦怠。」葉寒決定試這趙潛一下，便道，「不如你我一招定勝負如何？

各出自身最強絕式，誰若落敗，便即認輸，可否？」

葉寒示敵以弱，坦坦蕩蕩。

趙潛冷然以對，半晌沒有作聲。

心下念頭電轉。

此人性情亦是詭異萬端，不僅高傲，竟還能如此坦誠？

趙潛像是一個智能不高的機器人，被葉寒提出的刁鑽問題當場問住，不知作何回答。

我可能相信他？趙潛在心頭向自己發問。

一瞬間，他有了答案，抬首與葉寒對視，點頭道：「好。」

他竟然真會答應！

葉寒更加意外，不過反應不慢，當即運轉九轉元胎功，元氣滾滾而來，他高喝一聲：「閣下，小心了！」

呼呼呼——

元氣形成龍捲，在葉寒頭頂盤旋，悉數灌入他的身軀。

他的皮膚青金之色更濃，身形在這元氣灌輸下，似乎長高了一寸，更顯挺拔傲岸！

趙潛眼裡，只有葉寒一人。

頭頂蒼天，腳扎黃泉！

一尊佛陀虛像破開虛空，盤坐於葉寒身後。

天火滾滾而落，葉寒雙拳齊出，虛空鐘鳴不止，應和此拳！

拳頭順應元氣之變化，似緩實疾，一力降十會！

刷！

趙潛左腳後撤，身體卻前傾，一手握住劍柄，利刃霎時抽出！

元氣淹沒他的身軀，他覺得自身化作流動的光，無孔不入，照盡山河！

他身化十數道殘影，從各個方向揮出劍光，齊齊斬向葉寒暴沖而來的身形！

氣勢驟然攀至峰頂，又急趨跌落！

這一劍凝聚了趙潛的精、氣、神，是他對從前二十餘年對劍道領悟、對元氣掌控、對力量揣摩的總和！

在葉寒磅礴的氣勢重壓之下，他揮出了這一劍！

這是我的最強一劍……

趙潛滿心皆是朝聞道，夕死可矣的滿足。

我敗了。

他已知結果。

當！

鐘鳴傳四方！

殘影崩解，利刃被拳頭撞得粉碎！

葉寒立在趙潛身前一步，止住沖向趙潛眉心的拳頭，緩緩收回。

佛陀虛像自解，天地復歸平靜。

趙潛深深地看了葉寒一眼，退後幾步，彎腰一禮，旋即毫不停留，跳下擂台主動認輸！

見此一幕，眾人如墮夢中！

敗了？

舟山六派第一真傳趙潛，敗了？！

「怎會如此？」

「那是何等驚人的拳法，我見都沒見過！」

「趙公子那一劍亦是天才絕艷，然而饒是如此，也敗了！」

「那個風雷宗弟子分明可以一拳擊碎趙潛頭顱，然而並未如此做，倒是有幾分仁義……」

「死去的姬清河怎麼說？」

眾人如夢方醒！

場中一片嘩然，洶湧聲浪淹沒此間！

坐在高位的舟山六派長老、宗主臉色都不好看，畢竟是他們寄予厚望的第一真傳被敵人一招打敗！

不過他們並不知道葉寒與趙潛兩人之間的約定，若是知曉，恐怕又會覺得這場失敗實在太過可惜——與那雜役弟子周旋一段時間，分明可以將之斬落馬下，偏偏各出全力，使出絕式，這不是以己之弱，攻敵之強嘛……

趙無忌心下悄悄鬆了一口氣。

他只見到拳劍相撞，寶劍寸寸斷折，直至愛子面前。

那一刻，趙無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也根本來不及出手救援。

誰知下一刻，葉寒收回了拳頭。

此情此景，甚至讓趙無忌禁不住對葉寒升起了一絲感激！

感激他不殺愛子之恩！

所以相比其他人的百般埋怨、狂怒叫罵，趙無忌只是維持著面上的不悅之色，沒人看他的時候，他不禁勾了勾嘴角——一副大難不死的表情。

人聲鼎沸，喧嘩之聲難以止歇。

葉寒橫空出世，帶給了在場所有人極大的震撼，亦連爆冷門。

接連令被寄予厚望的姬清河落敗身死，令一拳擊敗六派第一真傳趙潛……諸多弟子暗地裡開設的賭局，押中葉寒的人自是大喜不已，押錯了的人亦是連連哀嘆。

武道大會一時之間難以繼續。

崔靈兒離開坐席，穿過一排排座椅，走到了擂台邊上。

畢竟是絕色佳人，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亦令場中喧嘩之聲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