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六章一個手指捅破的夢(3)

83.第六章一個手指捅破的夢(3)

那條冰河已經被雪完全覆蓋了,幾乎看不出來那是一條河,而像平展展的一條路。一對男女站在路的當中,沒有來路,也無法後退。他們像冰人一樣站著,一動不動。雪還在下著,在他們周圍出現了一圈奇怪的濕冰,雪落到那地方就化了,白翕站在岸邊看著他們,他們卻渾然不覺,以為天地間就只有他們倆。

「看哪,他們在下沉!」

背後有個聲音在喊。

白翕回頭一看,看見了他。

那對試圖殉的男女終於綳不住了,他們離開那塊正在下沉的浮冰,朝岸邊走去。

「他們真的想死嗎?」

「他們為什麼?」

「怎麼啦——」

白翕顯然受了驚嚇,不停地問著誰也無法回答的傻話。就在那天晚上,韓青把白翕帶到他的住處,他房間里只有一台電腦,別的什麼都沒有。連床都沒有,有一個床墊在地上,四周堆滿了高高低低參差不齊的書。

「坐吧。」他說。

「我坐哪兒呀?」

他說:「噢,對了,我給你搬把椅子去。」

他到廚房搬了把椅子過來,孤零零地放在屋子中央,「坐吧,」他說。

「那你坐哪兒呀?」

「你坐吧,我站著。」

白翕覺得這真是一個很怪的家,沒有桌椅板凳茶杯茶壺,卻有一台電腦。

「哎,你說,剛才在河面上的那兩個人,他們真想死嗎?」

白翕坐下來的時候聽到木椅出快要垮掉似的聲響。

「也不一定,說不定他們是鬧著玩的呢。」

「不,他們是真想死,我看出來了。」

過了一會兒,白翕又說:

「兩個人抱在一起慢慢下沉,那滋味不知道是什麼樣的?」

她像是對韓青說,又像是喃喃自語。這時,韓青已經把房裡惟一的一盞燈關上了,他倆突然之間陷人黑暗,就像掉進一個洞里,白翕感覺到一種逐漸下沉的幻覺,然後,有一隻手放到她的頭頂上來,那隻手只是在那兒靜靜地呆著,像偶然落到她頭上的一隻鳥。

門廳里透過來的光把他倆照得都像剪紙世界里的扁片人。白翕一動不動地停留在黑暗裡,不想說話,也不想動6那雙手從她的頭頂降落下來,放到她的臉頰兩側,牆一樣地夾著她。他的手很光滑,像白翕的臉一樣滑。他的撫摸開始時很猶豫,好像不敢似的,很輕地摸她的臉,漸漸地才加重了手掌上的力量,磨擦得她的臉起燒來。他的手從上面伸進她的脖領,他是在她身後站著的,白翕看不見他的身體,只感覺得到他那兩隻手的存在。他的撫摸讓白翕感到一陣眩暈,他們什麼也沒說,一直都在黑暗裡動作著。

第二天一覺醒來,白翕看到了熟悉的窗帘圖案,身邊的人已不知去向,丈夫一向起得很早,他上班的地方在城市的另一端,白翕從未去過他們單位,所以對白翕來說那個地方等於不存在。

白翕上班的地方離家不遠,所以她每天走得比丈夫要晚。

白翕在一幢白房子里上班(那是單位最近新蓋起來的圖書館),白翕聽說很多人打破腦袋都要到那裡去工作,而白翕卻迷迷糊糊就被人分進去保管資料。孫斯文也覺得這份工作很適合白翕,他想當然地以為女人只要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就不會出什麼問題。

白房子的形狀很像棺材。

白翕在紙上畫了一個棺材的形狀(連她自己都吃驚,她怎麼畫得那麼像!)。

孫斯文說,棺材是什麼形狀,你見過棺材嗎?

白翕說,在想像中。

孫斯文說,這不就得了。

白翕在小區門口搭公共汽車去上班。

每天如此。

公共汽車在河邊的那條路上緩慢行駛,這條河在白天完全是另一副樣子,平淡,靜謐,空氣被稀釋,夜晚濃烈的東西在白天變得清淡而又恍惚,像隔著一個世界看到的另外一個世界里的東西。

白房子的玻璃被霧氣蒙住了,白翕走進房子里,便不再看得見外面。她靜靜地坐在桌邊填寫資料卡片,這種資料卡片她已經填過幾萬張了,接下來的時間她還要接著填下去,沒完沒了,真是沒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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