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七章同一屋檐下(7)
「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冷兵冷冷地問,「不是說聚會的嗎?」
「他們玩他們的,我先回來了。***」
海蓓脫掉皮靴、外套,淡淡地說道。
他坐在電視前看新聞,臉上印著青灰的顏色。這種青灰滲透到他的皮膚深處,連血管里的血液都沾染了這種顏色,變得冷冰冰的。
「咱們家怎麼跟個大冰箱似的。」
「沒來暖氣,我有什麼辦法?」
說完這句,他就閉了嘴,看樣子再也不打算張開。空間變得封閉而又沉悶,有一些銀灰色的光束在天花板上飄來盪去,海蓓站在這些光束中間,感覺自己正一點點地變成一個冰人。
十
海蓓一直盤算著怎麼跟老范聯繫上又不讓同事美魷知道這事。老范好像很快知道了她的心事,在一個沒人的中午,電話直杵杵地打到海蓓辦公桌上來。
窗外在下雪。
海蓓手裡拿著聽筒有些說不出話來。
「想我了吧?」
他厚著臉皮同她**,其實他們根本不熟,但她不但沒有生氣,反而覺得有些新奇的刺激,她想她真是墮落了,竟然愛上一個花得不得了的男人。
「你怎麼不說話?」
「你找她吧?」
老范說:「哪個她呀?噢,你說美魷呢,我跟她已經分開了,因為她最近跟別人了。」
「跟別人了?誰呀。」
「不太清楚,我懶得問。」末了,又補了句,「大概姓秋吧。」
「小秋?」
老范說:「她的事我不管,跟我沒關係,現在我只想你——」
海蓓心裡清楚過不了多久這個老范就會對另一個女人說這話的,明明清楚地知道這一點,可還是要往前走、往他設計好的陷阱里跳——即使粉身碎骨渾身是傷也比像現在這樣不疼不癢的強。
「你想我嗎?」他繼續給她下套。
海蓓說:「怎麼這麼酸呀。」
「你明天來吧,中午老地點老時間。」
說完他就搶先收了線,不給她說不的時間。海蓓拿著電話愣了半天,懷疑自己的聽力出了問題。
第二天中午,海蓓撐著把無色透明的塑料傘在一條機動車的道路上逆行。雪在下,地很滑,海蓓走一步退半步,走得很艱難,但心裡卻是喜滋滋的,向上揚的,就這樣懷著無恥的快樂走在去老范家的路上,自己都覺得自己反常。身邊所有的車都向著相反的方向狂奔,海蓓覺得自己的身影被無端縮小了比例,米粒大小,毫不起眼地走在被積雪蓋得嚴嚴實實的路上。
「怎麼這麼晚才來?」
隔著老范家精緻的防盜鐵門,他急不可待地問。
海蓓進門,一件件地往下脫衣服,濕漉漉地脫了一地。她聽到他在耳邊急促地呼吸,由於離得近,呼吸聲被放大了幾倍。
他的手沿著她身體的曲線往下走,現她的身體從裡到外沒有一點溫度,她已經被凍透了。他用手焐著她,在她耳邊喃喃說著話。海蓓閉著眼睛享受著這一切,這片刻的溫暖對她來說實在是來之不易。
門鈴尖銳刺耳的聲響如一根又細又長的鋼針,同時刺進老范和海蓓的耳膜,一開始他們有些驚慌,他們皮膚冰冷地緊貼在一起,不知生了什麼事,他們以為末日就要來了,他們都聽到對方骨縫深處吱嘎作響的聲音,他們想這下完了這下完了,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門鈴聲一響再響。
是一個異常頑固的按門鈴者。
老范終於鎮定下來,穿好衣服去開門。
防盜門後面出現一張化著濃妝的面孔。
「你怎麼來了?」老范問。
「我怎麼不能來?」美魷答。
「小秋呢?」
「你問他幹嗎。」
美魷在老范家的客廳與海蓓遭遇,終於證實了她長久以來的一種猜疑,她似笑非笑地看著海蓓,說了句什麼海蓓也沒聽清。老范趕過來對兩個女人說:「都坐吧。」老范轉身到廚房去泡茶,茶杯端回來的時候,兩個女人同時消失不見了。
十一
那種嘰嘰咕咕的聲響越來越猖獗起來,它隱藏在房間的暗處,也許在廚房的某個看不見的角落,也許在空調的管道里,也許在暖氣盒的夾層里,它似乎無處不在,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弄出既喧鬧又隱秘的響動。別人無法聽到這種響動,特別是像冷兵那種感覺比較麻木的男人,除了電視新聞里那種一字一頓的刻板聲音,他是聽不到別的聲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