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故事

李青陽長相帥氣，雖然留著一頭長發，但卻並不邋遢，反而有種古韻的感覺。顧飛也承認，李青陽是他見過的，最適合留長發的男人。

他陽光，開朗，有才氣，具備一切能夠吸引女性的特質，也正因如此，他身邊不乏狂熱的女粉絲，但他始終孑然一身，從沒和任何女生傳出過緋聞。

對想從他身上扒出桃色新聞的媒體來說，他的情況簡直匪夷所思，甚至有個別人懷疑，李青陽根本就是個同性戀。

沒人知道他的故事。

李青陽在展台上面，聲音和往常一樣略帶輕佻，但顧飛感受的到，他胸腔隱藏熊熊烈火，幾乎要將他燒成灰燼。

「我的這幅作品裡面，有一段並不算長的故事，希望大家可以耐心傾聽。」

現場再次沉靜下來，無數雙眼睛盯向展台上的李青陽，認真地聆聽他的故事。

顧飛很想離開，但已經來不及了，因為李青陽的故事已經開始了。

「從前，有個熱愛畫畫的男孩，他將繪畫視為自己的生命，但卻從來沒得到過任何人的認可。他的父母只是很普通的車間工人，兒子喜歡畫畫的事，對他們來說，完全是一種不務正業的表現。他父母的想法很簡單，希望男孩可以考上一所好的大學，找一份穩定的工作，當然，如果能考上公務員就最好了，那就相當於拿到鐵飯碗，不用擔心會失業。說到這，大家應該都猜到了，那個男孩就是我。」

底下聽眾不禁莞爾，每個人在成功前，都有過一段黑暗歲月，因此他們也有種代入感，讓他們聯想到了自己的童年，還有自己的父母。他們臉上帶著微笑，繼續聽他講下去。

「但我對那種生活並不感興趣，我固執的喜歡畫畫，我畫一切能看到的東西，天上的白雲，地上的野草，來無影去無蹤的風……

不過我只能偷著畫，因為如果被我父母發現的話，我將面臨一頓毒打。

開始的時候，我據理力爭，我質問他們，為自己的夢想而奮鬥有錯嗎？

但現實終究是殘酷的。

漸漸地我知道了我和其他人的不同，也明白了，我根本不需要他們的理解。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變得越來越沉默，逐漸成為學校老師和同學眼裡的怪胎，他們不能理解我為什麼要堅持畫畫，就像不明白雄鷹為什麼要在天上飛一樣。

班裡的同學聯合起來排擠我，甚至當我的面，撕毀我的畫，並扔進馬桶。如果他們知道我現在的畫值多少錢，一定會嚇傻。

他們的舉動並沒有阻止我，反而令我更加熱衷於繪畫，因為只有在畫畫的時候，我的心裡才會得到一片安寧。」

他講到這裡的時候，顧飛的腦中彷彿也看到了那個熱愛繪畫的少年。

也許每個天才的成長都是痛苦的吧！

「相信每個人都認識一兩個胖子，我也不例外，但我認識的胖子卻是我的噩夢。

胖子真的很胖，才上初中，體重就將近90公斤。而身強力壯的胖子，他最大的消遣就是帶著一幫同學來欺負我，好像只有我痛苦的表情，才能滿足他變態的快感。最開始，我還會流幾滴眼淚，可後來，我發現自己越懦弱就越會被欺負，所以我對自己說，以後只可以笑，不可以哭。」

「再之後，胖子還是經常來欺負我，可不管他怎麼對我，我始終面帶微笑。我知道，他討厭看到我笑，我的笑容讓他更加惱火，可他卻對我無可奈何。」

「像所有狗血的小說和電視劇一樣，好景不長，那一天，我對著山澗水流作畫，我徹底愛上了這幅畫，當時我天真的想，也許它就是我這輩子最好的作品了吧！正當我準備離開的時候，那個胖子卻突然出現了。他搶走了我的畫，併當著我的面，將它撕得粉碎。那一刻，我再也無法抑制自己的怒火，我揮舞著拳頭，向胖子衝去。

可我怎麼打得過身強力壯的胖子？很快我就被胖子狠狠地修理了一頓。

胖子很得意，他再次體會到了久違的快感。當我看到胖子的笑容，忽然清醒了，所有的靈魂都是骯髒的，人性本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原罪。

他很得意，在他看來，我就是個怪胎，一個廢物，他完全沒想到我會繼續反抗。

我從地上抄起一塊石頭，狠命的向胖子的腦袋砸去，第一下砸過去的時候，我看到了胖子眼中的不可置信，但我毫不猶豫，第二下，第三下，他終於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我機械式的動著，一下，兩下，三下，四下……

直到我累得手臂都抬不起來。

當時，天色已近黃昏，那天恰好是火燒雲，凄美委婉，將一切都顯的那麼美好。

我坐在一塊石頭上，腦袋一片空白，旁邊是被砸的面目全非的屍體，我知道自己應該害怕，可是卻沒有，反而有一種解脫和釋然。

我突然發現那具的屍體好美，上帝給了人類最完美的軀殼，卻配上了最骯髒的靈魂。

人生來皆有罪，死亡即是贖罪，當你洗清了自己的原罪，才能重返天父的懷抱。

我鬼使神差的拿起了畫筆，對著屍體，一筆一筆的畫著，忘記了時間的流逝，那一刻，我的世界里，只有畫筆和屍體。

天亮了，我看著自己的作品，開心地笑了。

上帝給了人很多東西，智慧，財富，靈巧的手和一顆罪惡的心。

我將屍體扔進了河流里，第二天恰好是幾十年罕見的大暴雨，並引發了洪水，胖子也從此成為了失蹤人口，沒人懷疑這一切與我這個怪胎有關。」

聽到這裡，所有人都沉默了，他們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安，今天可能會發生什麼。

「我回家之後，生活沒有任何改變，我的父母仍舊強逼著我扔掉畫筆，好好學習。

我和所有人一樣，熱愛我的父母。但我可以強烈地感受到，他們靈魂中的愚昧無知。

我決定要幫他們洗清自己的原罪，送入天父的懷抱，就像胖子一樣。

他們沒有任何戒備，也永遠都想象不到，我很輕鬆地就殺了他們，並將他們的屍體臨摹下來，製作成畫卷，永垂不朽！」

底下的人一片嘩然，著名畫家自曝殘殺雙親！他們看向李青陽的眼神中，充滿了懷疑、不解、恐懼、甚至噁心。

李青陽全然不顧他們的反應，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故事裡。

「我的父母死後，警方介入調查，卻始終沒有懷疑過我，誰會懷疑孩子會弒殺自己的雙親呢？

後來，我被一個遠房親戚接走，按輩分來說，我該叫他舅舅。他是個酒鬼，每天都要喝很多酒，不喝到天昏地暗、頭暈目眩，是不會停的。也正因如此，我才有了更多的時間鑽研繪畫，技藝上面也有了很大的突破。為了報答舅舅，上大學的前夕，我在他的酒杯里多加了一些安眠藥，他再也沒有醒來。

上了大學之後，我依舊是所有人眼中的怪胎，畫著誰都看不懂的畫，他們甚至嘲諷我的畫，就像是三歲小孩的塗鴉。

於是我更加認定，所有人的靈魂都是骯髒愚昧的，但軀殼卻是純凈的，他們根本不配擁有軀殼。

大學畢業之後，我開始以賣畫為生，不過誰會去買一個稀奇古怪，又沒有名氣的畫家的畫呢？在中國，一幅畫的價值與藝術無關，買畫的人看中的不是藝術，而是畫家的名氣。小畫家窮盡一生畫的畫，難以比擬大畫家的隨手塗鴉。

我一度想要放棄，想要去街邊擺攤，像那些連畫家都稱不上的人一樣，給行人畫素描。

但我還是堅持下來了。

因為，我賣出了人生中的第一幅畫。

那個時候，我忘記自己已經有多少天沒有吃過一頓飯了，我每天都靠著喝街邊的自來水為生。

正當我即將要餓死，處在絕望邊緣的時候，一個天使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發誓，我從沒見過那麼漂亮的女孩，我至今仍清晰的記得那個畫面，她身穿白色連衣裙，清素淡雅，臉上不施粉黛，如出水芙蓉。她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那裡，臉上帶著微笑，認真地看著我的每一幅畫。

她在看著畫，而我在看著她。

最終，她選定了我的一副名為《罪愛》的油畫。

她問：『這幅畫多少錢？』

我說：『五十，不，三十，二十五也行！』

當時我的想法很簡單，只要給我能吃一頓飯的錢就好。

沒想到，她笑了笑，從包里拿出一張百元大鈔，遞到我的手邊。

我接過錢之後，窘迫的想，該怎麼找她零錢。

沒想到，她付過錢之後，轉身就走了。

我喊住她：『我還沒找你錢呢！』

她回過頭來，對我淡淡一笑，說：『不用了，你的畫絕對不止值這個價錢，只給你一百塊，是我賺到了才對！』

她說完之後，就走了，我跟在她的後面，看到她挽著另外一個男人的手臂，那個男人對她買的畫，嗤之以鼻，說她審美有缺陷，活該被騙！

她就這麼走了，我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但她是我生命中的天使，全世界所有的靈魂都是骯髒的，包括我在內，唯有她是純凈的，配得上世間最高貴的軀殼。

我拿著她給我的100元，買了十包泡麵，吃著泡麵，就著眼淚。

兩天之後，一個法國大師看到了我的畫，並對我的畫表示欣賞，邀請我跟他一起去法國。我當然知道這是多好的一個機會，但我卻猶豫了。因為法國沒有天使。

我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去找那個女孩，卻是徒勞無功。人海茫茫，在上海找一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最終，我放棄了，去了法國。很快，我就在歐洲顯露頭角，闖出了一片天，拿了許多大獎。可我卻始終沒有放棄尋找她的下落。

我知道自己已經無可救藥的愛上了她，可她卻根本不知道我是誰。

我要娶她，給她最幸福的生活，她是我的天使，我願意為她做所有事情，哪怕沉淪也在所不惜。

還好，蒼天不負有心人，三年之後，我終於得到了她的消息。

她叫梁小雨，是一名夜店的服務員。

我恨不得馬上回國，不過我還需要一點準備。我在等一朵花，那是朱頂紅，十年才開一次，它是世界上最美的花，我要送給她，只有它才配得上她。

在等待的那一個月里，我每天都遭受著思念的煎熬，那朵花終於開了，我採下那朵花，坐上了最快到上海的飛機，滿懷期待的回了上海。

我在腦中不停的排練和她相遇時的情景，包括第一句話要說什麼？是你好，還是Bonjour？伸手是伸左手還是右手？

我下了飛機，馬不停蹄的奔向她住的地方。

不過很快我就得到了消息，我不用去了。

因為她死了。」

在下面的人看來，李青陽現在已經完全是個瘋子，小小年紀就殺了那麼多人，簡直比惡鬼還要可怕，但當他講起自己這個凄美的愛情故事的時候，所有人聽完卻仍止不住的有些心疼，有些惋惜。甚至聽到梁小雨已經死了的時候，忍不住唏噓。

「我開始著手調查她的死因，知道她是死於自盡。可她為什麼會用自盡的方式來結束自己的生命？

經過幾番追查，我終於找到了答案。

小雨有個男朋友，名叫劉哲。他原本只是個窮學生，拿著小雨去夜店上班賺來的血汗錢攻讀了研究生，但他畢業之後，卻看上了自己老闆的女兒，他更厚顏無恥的提出過無數次分手，想要踢開小雨這塊絆腳石，卻一直被小雨拒絕，原因很簡單，小雨愛他。

劉哲在老闆的介紹下，認識了一名叫周大生的商人，他得知這個人沉迷女色之後，為了拉近自己和他的關係，不惜將小雨出賣給周大生。

小雨所在的夜店，有周大生的股份，之前他從不知道有小雨的存在，因為小雨在夜店是個異類。她雖然在夜店上班，卻從不接客。

當他知道小雨的情況之後，也沒有強求，而是將她當成了一個更好的籌碼！

那一天，他約了幾個真正有頭有臉的達官貴人，在自己家的夜店裡玩，為了討好這幾個大人物，周大生將小雨喊了進來。

小雨一直在反抗，這樣的舉動卻更加激起了幾人的獸性，他們輪姦了小雨，留下了一摞錢，大搖大擺的走了。

但他們沒想到，小雨不是用錢就能搞定的那種女人，她想要報警，但她身邊所有的朋友都已經被買通，一口咬定她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性行為是在梁小雨自願的前提下發生的，她所謂的報警只是一種刁民式的勒索！

這是一個畸形的社會，當全世界都說你有罪的時候，如何能證明自己的無辜？

梁小雨哭著向劉哲傾述，但這卻給了劉哲一個很完美的分手借口。

劉哲說：『沒想到你是這種不三不四的女人，我們分手吧！』

他說完之後，就掛斷了電話。

我能想象小雨當時的心情，那種被全世界背叛的感覺，那種欲哭無淚的悲哀，那種無法傾述的痛苦，徹底擊潰了她心中的最後一道防線。

她選擇了死亡，用死亡來證明自己的無辜。」

袁斌的臉色從紅潤，變得鐵青，他惡狠狠地瞪著台上的李青陽。他雖然不記得梁小雨的名字，但李青陽講述的事情他卻相當熟悉。他從沒想過，這個在他看來完全不值一提的「玩物」，竟然會是李青陽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當我知道她所有的故事之後，我決定要用那幾個人的鮮血，祭奠她純凈的靈魂。整個世界上沒有人比她的靈魂更純粹，沒有誰比她更高貴。

我在火葬場，用太平間的一具女屍代替她，我偷走了她的屍體，安置在我的家裡，將她裝裱起來。她的屍體，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藝術品，我要為她畫一幅畫像，讓她像《蒙娜麗莎》一樣，讓所有人都記住她的不朽。為了完成這幅畫卷，我要用最完美的材料，畫布是特意定製的頂級亞麻布，畫筆用的是那些人骯髒的陰莖，顏料是他們身上的鮮血配上顏料加上碾碎的睾丸！」

「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很順利，正如大家所見，這幅畫只剩下最後一點，只差最後一個人，我就可以完成這幅畫卷。」

「所以，袁老闆，對不起，我要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