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執念

明海就站在門外，看著屋子裡的兩個人撕開了信箋，年輕人眉頭漸漸鎖起，放下紙張之後，一陣長嘆，他不知道信中的內容到底是什麼，但顯然它觸碰到了他心裡的那根弦。

中年男人也是愁眉不展，但眼中更多地是對眼前年輕人的關心。

年輕人點了一根煙，他的雙手不停地顫抖，費了老大的勁才點燃了火，之後他坐在本空生前睡的木板床上面，等煙快燃盡的時候，他用火機將信點燃，扔在地上，不一會就燒成灰燼，窗外恰好刮來一陣風，卷散它的殘骸。

它原本什麼都沒有，現在也是，萬物本空，但存在過的痕迹真的能被淡忘隱藏嗎？

他將煙蒂踩滅，走出了房間，頭也不回。

中年男人對明海說了聲「阿彌陀佛！」，也跟了出去。

他們走後，明海去找了主持，今天發生的事情他很不能理解。

玄法大師剛剛誦完經，緊閉雙眼，盤腿打坐。

「主持，我們明明提醒過施主，信中的內容雖然藏有答案，但卻會讓他難過，可他為什麼還會打開信封？難道答案真的那麼重要嗎？」

「有些事情，明知道不該做卻還是做了，而做了又覺得自己錯了，這只是一種執念而已。」

「有執念是錯的嗎？」

「沒錯。」

「那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

「沒錯。」

「我想我懂了。」

「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還俗，去找我的父母，雖然能想到結果是什麼樣的，但我想他們了！」

「去吧！」

「這麼做錯了嗎？」

「沒錯。」

第二天，明海簡單的收拾了一點行囊，離開了東林寺，他不懂主持讓他還俗，是對他的考驗還是只因為寺里的飯不夠了？

一個星期後，玄法大師圓寂。

顧飛兩人出了寺廟，樹林里晚風徐徐吹過，身體傳來一陣徹骨的涼意，但又怎及得上心涼呢？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他還是不敢相信，他擁抱著入睡的女孩，陪他吃早飯的女孩，竟然是個殺人兇手，他給她找了無數個借口，但都無法說服自己，無論有什麼樣的理由，只要殺了人，就是錯的。

他心中最完美的女孩，這輩子他最愛的女人，一場關於愛情的美夢竟然變成了噩夢，而自己葬身其中，醒不過來。

「你覺得她錯了嗎？」店長停住腳步，盯著顧飛說。

「她殺了人。」顧飛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根針，扎在自己心裡。

「但她殺得是一個名義上活著的人，而救得卻是自己的母親，雖然觸犯了法律，不過我們又不是法官，憑什麼判定她有罪？」

「但她還是個兇手！」

「她更是個孝順的好女孩！」

店長的話，讓顧飛身體一顫，他也想過這個問題！她是個好女孩！雖然她做錯過，但本質卻沒有任何改變，她還是那個善良的女孩！

但只要想到她犯過的錯，造成了一個無辜生命的消亡，他的心裡就像被火燒一樣的灼痛。

「你愛的是她的本質，是她的靈魂，並不是她的行為舉動，將一切都放下吧！」

顧飛一陣沉默，雙手卻握緊了拳頭，短短的三十秒，像是耗盡了全部的力氣，他突然有些醒悟了，拳頭也漸漸鬆開。

也許龍曦說的是對的。

法律代表的是絕對的正義嗎？

當然不是！它代表的只是一種相對穩定的制度，戰爭也是違法的，但永遠都不會消失。

顧飛感激的看了店長一眼，雨欣就算曾經做過什麼，也都是過去了，她死了，在死之前，已經付出了代價，也算是贖罪了吧！

「走吧！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王勇，還有最後一個人，讓他不要掉以輕心。」

「最後一個人才是幕後真兇，所有的人都在他的設計當中，他應該已經在我們的身邊出現了，所以才會對我們的行動了如指掌，他究竟是誰？」

「真是的，那個本空信裡面也不講清楚，我們連那個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找出他的身份，就是我們的最後一道考驗。」

「他會像其他四個人一樣被殺死嗎？」

「當然不會，因為他才是真正的殺人者！」

「你已經知道他是誰了嗎？」

「從頭到尾帶我們玩這個遊戲的那個人，也是時候表明身份了！」

「最後一個人是龍曦？」

「我不確定，但她既然對我和雨欣所有的事情都了如指掌，而且還掌握著參與雨欣綁架案的兇手名單，就算不是她，她也絕對脫離不了關係！」

「那要趕緊給王勇打個電話，免得他走錯方向！」

店長拿起手機，他先後撥通了王勇和鍾安琦的手機，卻沒人接聽。

「奇怪了，怎麼電話都打不過去？」

店長還想嘗試繼續撥打電話，卻被顧飛阻止了。

「不用了，刑偵隊的電話是24小時開機，全天候機狀態，王勇和鍾安琦作為刑偵隊的隊長和副隊長，他們同時不接電話的原因只有一個，他出事了！」

店長聽完他的分析，不由得大吃一驚：「來得這麼快！」

王勇率領著刑偵隊來到東林寺后，被住持告知，參與鄭雨欣綁架案的最後一個人，本空和尚已經在兩年前圓寂，死於肺癌，屍體也已經火化處理了。刑偵隊無功而返，坐上警車，開啟返程。原本所有人都將最後一條線索，當成抓捕兇手的最後機會，現在一行人的臉上寫滿了沮喪。

王勇作為隊長，這個時候必須站出來，安撫隊員們的情緒。

負責開車的是鍾安琦，王勇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他轉過頭對其他人說：「大家不要灰心！我們雖然少了一個能夠抓住兇手的機會，但他也同樣少殺了一個人，而現在，他已經沒有了繼續犯案的理由，而我們還可以通過之前兇手留下來的蛛絲馬跡進行分析，早晚能夠將他緝拿歸案！」

「你們都是警隊的精英，我很看好你們的能力，也相信大家不會讓我失望！你們還都很年輕，這次的挫折就當是個教訓，要知恥而後勇，明白了嗎？」

「明白了！」警車裡整齊嘹亮地聲音富有氣勢，王勇也滿意地看了他們一眼。

隊員們的精神被王勇的一番話振奮起來，隊里的年輕人很多，萎靡也只是一時的，總體來說，還是一個敢拼敢闖，有能力的隊伍！

將隊員們鼓舞起鬥志之後，王勇自己卻在心裡嘆了口氣，鍾安琦用餘光瞟過去，明白王勇心中的苦悶。

那個兇手實在太狡猾，每次現場都只會留下想讓警方知道的訊息，而其他的線索統統找不到，這次的案子幾位死者的身份，雖然與「李青陽案」的死者不可同日而語，但案情卻比它還要複雜！

至少，在「李青陽案」當中，警方還有正面與兇手交鋒的機會，就算輸了也明明白白，可這一次卻輸的稀里糊塗。

而且警局的領導十分關心這起案子，施加的壓力很大，刑偵大隊因為上一起案子的失利，已經令領導十分不滿，如果這次還不能早點破案，恐怕後果十分嚴重。

警車內所有的人都各懷心思，隊員們對破案信心十足，但領頭的兩人卻沉悶不語。

一名警員看到窗外有一個女人在招手，她旁邊好像還停了一輛拋錨的汽車。

「鍾隊，那裡有個女人可能需要幫忙！」

鍾安琦也看到了那個女人，卻有些遲疑，車速卻逐漸慢了下來。

「這周邊都是荒蕪小道，少有人問津，怎麼會突然出現一個單身女人？我覺得有問題！」鍾安琦對王勇說道。

「萬一她真的是需要人幫忙呢？雖然有一定的危險，但我們身為人民警察，看到有百姓需要幫助，怎麼能置之不理？再說，我們車上這麼多人，她一個女人能掀起什麼風浪？把車開過去，看看什麼情況！」

「是！」鍾安琦覺得王勇的話很有道理，將汽車調頭，開到那個女人的身邊。

等到了近前，幾人看清了女人的模樣，她五官清秀，身上穿著黑色低胸襯衫，性感妖嬈，像是一朵盛開在黑暗處的玫瑰。

王勇打開車門，對女人說：「小姐，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女人不理他的問題，反問一句：「你們是刑偵大隊的王隊長和鍾隊長嗎？」

王勇心中警惕起來，慢慢的將手移到了腰間手槍的位置，這才緩緩地說：「你認識我？」

鍾安琦和剩下的隊員們也都做好了相應的準備，預防突發情況。

女人笑了笑，隨手撥了下頭髮，充滿女人味的動作，讓幾名年輕隊員心跳加速。

「當然認識了，我就是為你們來的！」

「哦？」王勇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這裡是一片樹林的小道之中，很容易隱藏，他不確定除了女人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的幫手：「你想幹什麼？」

女人輕描淡寫地說道：「不幹什麼，就是想讓兩位跟我去個地方。」

「我們為什麼要跟你走？」

「因為你沒得選！」

王勇被女人自大的語氣逗樂，把她當成了精神不正常的瘋子。

女人屁股倚靠在自己的車上，用雙手環抱在胸前：「看你的樣子好像並不信我？」

王勇不再理她，返身上了車：「你是個瘋子！」

「聽說你們一直在找我，可為什麼我出現了你們卻要走？」

眼前女子的形象，在王勇的腦中突然跟店長的描述重疊，他的表情也凝重起來。

「你是龍曦？」

龍曦嬌笑一聲，嗔道：「你終於聰明了一次，跟我走吧！」

王勇用手指了指她，下令道：「你自己送上門來，再好不過了，帶她回警局！」

他的一聲令下，卻沒有得到隊員的回應，他回頭看去，所有的隊員都已經昏迷。

「你都幹了什麼！」

「在充滿迷藥的車裡呆了這麼久，也該生效了！」

王勇緊咬牙關，想要將手槍抽出來，但力氣卻一絲絲的被抽走，最終癱在地上，不省人事。

龍曦心滿意足的笑了，她抬起頭，看了眼天空，天色已經完全暗了，星辰也被隱匿在烏雲之中。

「贖罪，只差最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