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六章(5)
「說你還不是為你好,曉軍你轉過來我問你一句話。***」曉軍扒拉開她的手說:「別鬧了,我困著哪。」
紅火望著曉軍的背影,覺得心裡一陣陣冷。她真想把他揪起來好好跟他說說清楚,我們愛過嗎?我們至今還在相愛嗎?我們為什麼要拴在一起而又彼此傷害?滿肚子的話沒處說,紅火覺得自己都快要爆炸了。
「早晚有一天你會後悔的。」紅火想,母親的話是對的。
紅火近來把注意力轉移了一點,心思用到賺錢方面去了,這樣左曉軍覺得身上的擔子似乎是輕了一點,身體和心靈都有了一種鬆綁的感覺。
「哥們兒近來解放了。」
他嘴角叨著煙在麻將桌上唏里嘩啦洗著牌,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立起大拇指來往外翻著說:「哥們兒近來真的解放了,以後每個周末她都得上外頭去上課,咱們哥幾個就可以湊一起玩玩牌,聊聊天,放鬆放鬆了。」
一個教物理的男老師一邊出牌一邊罵道:
「女人都他媽的是勢利眼,誰掙錢多就跟誰,我算他媽的看透了。」他老婆上月剛跟一個小老闆私奔了,難怪他對女人有仇。
另一個說:
「大雄都快被他老婆逼瘋了,在外面什麼小買賣都干過,那天我看他推著個自行車,那叫慘。」
「不是說他在外面混得不錯嘛?」左曉軍總聽紅火在耳邊嘮叨,說他混得如何如何好,一下海就了之類的。關於他混得慘的另一個版本,他是在牌桌上才聽說的。
物理老師說:「嚇,哪個在外面混的人回來不打扮得油頭粉面的?借錢也得充大款請哥幾個吃飯,手機掏出來打打,這行頭不就全齊啦?」
「聽說他還在外面販過魚呢,這事連他老婆都不知道。」
大家一提起老婆來都有些提心弔膽。因為這院的女人們沒有一個不反對丈夫打牌的。乖點的在家說說也就算了,凶點的便要藉機大鬧上場,「離婚離婚」的話,說得都跟順口溜一樣順口了。
這個周末紅火本來是想兩個人在一起好好過的,傍晚臨出門兩人還膩在一起柔蜜意了好一會兒。「我都不想去了,」紅火說,「往你身上一呆就哪兒都不想去了,哪兒都沒咱家好。」
「別呀,跟人約好的課不去不行。聽話起來吧,晚上我做好飯等你回來。」
「今天晚上你不許出去。」
「我不出去。」
「你誓。」
「我誓。」
每回出趟門紅火都搞得像生離死別,抱了又抱,親了又親,胳膊像繩索一般把對方纏得死死的,左曉軍每回都會想起她說過的那個武俠小說里的節:女魔頭把男魔頭的武功廢了,鎖上手銬腳鐐關進洞里,一直把他囚禁成一堆白骨,就是為了跟他廝守一生一世。一想到這兒,曉軍就感到脖根涼。
紅火回來見曉軍不在家,一開始也並沒生氣,她見燈開著,電視機也開著,就知道曉軍肯定沒走遠。她一邊用遙控器調換頻道一邊用手指掂了塊桌上的菜吃。曉軍晚上燒了三樣菜:一個番茄肉排、一個芙蓉乾貝、一個香菇油菜,紅綠白三個碟子配在一起非常好看,可惜菜已經涼了。涼了的菜就像是既成事實的婚姻一樣,菜的內容還在,可菜的香氣卻已經完全跑光了。紅火覺得有些可惜。
吃過飯紅火沒收碗,而是打了一大盆熱水舒舒服服地坐下來燙腳。窗外的雪已經越下越大了,每當有人踏著積雪咕噝咕噝從屋前走過,紅火就支起耳朵來細聽。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快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停住不動了。紅火的心彷彿被他踏住,沉悶得快要窒息了。不知過了多久那隻腳才一點點地鬆開來,那聲音已經走遠了。
紅火捂在被窩裡看電視。冬天的晚上她最喜歡這樣。遙控器握在手裡隨便換頻道,不喜歡這個故事可以換另一個。有時她想要是人生也能這樣就好了。她挑了一套他最喜歡的內衣穿在身上,對著鏡子照了照覺得不好看便又脫下來。房間里很冷,胳膊上浮著一層雞皮疙瘩,紅火光溜溜地鑽到被窩裡去了,她看到鏡子里的自己像一條白亮的閃著銀光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