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十七章(1)
他不痛苦;他欣賞接近尾聲的暴兩,想到他自己,或者說,想到他自己身上的那一部分,彷彿這是一位朋友,人們想到他不再痛苦而接受了他的死亡。這場遊戲玩過了,輸了,何必再去想呢。
——[法國]莫里亞克《愛的荒漠》
張彪是頭一個進人紅火房間的男人。
張彪比紅火要小兒歲,大概二十剛出頭吧。紅火對比她小的男孩只當是鬧著玩,他們在她耳邊說些瘋瘋傻傻的話,她會一邊喝酒一邊笑眯眯地聽著,忽然之間不知因為什麼,她會爆出一陣熱烈的大笑來,驚動左鄰右座她也不管,她在安琪的電腦人酒吧就跟回到自己家一樣,由著性子胡鬧。她笑噴了酒、弄翻了杯子都是常有的事,有一次她把一整盒「綠紙船」扣到一個朋友筆挺的西服上,那位男士卻說「我連心都甜了」。後來他們換了一個地方去唱卡拉ok,那個朋友非要紅火跟他一塊唱《明明白白我的心》,紅火一邊唱一邊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明明白白我的心
渴望一份真感
曾經為愛傷透了心
為什麼甜蜜的夢容易醒
星光燦爛風兒輕
最是寂寞女兒心
告別舊日戀
把那創傷拂平
不再流淚到天明……
唱完歌他送她回家,一路上拉著她的手,好像有什麼說不出口的話。紅火卻說,今兒晚上就到這吧,有點像「演出到此結束」一類的話,本來一晚上的節目還沒有完,這下就全完了。紅火深夜回到家,真是有些玩累了,有時累得爬四層樓都覺得腿軟,但心卻是愉快的。紅火不願意再談戀愛也是為了心裡清靜,這種平平靜靜的日子有多好呀,什麼也不用想,什麼也不用操心,人活得沒心沒肺,紅火已經忘了從前爭來吵去的那些日子是為了什麼了,和左曉軍在一起的日子總是吵架,而現在她就是想吵也找不著對手了。
對手終於出現了,那就是張彪。
紅火總在電腦人酒屋碰見他,有時聊聊。但紅火當時以為他喜歡的是「奔騰一百」——那個頭上長「角」的女孩。
「冷冰冰的,像個蠟做的女孩。」
有回紅火聽到他背後這樣議論那女孩。紅火說你倒是熱,就是人家不愛搭理你罷了。結果兩人打了一次賭,賭那女孩會不會「上鉤」。三天一過,紅火輸了,張彪逼她請客。紅火說請就請,反正我也是要吃飯的。張彪拍了拍她的頭,兩人很會心地笑了一下。
這天下午紅火在辦公室里正忙著,張彪來了。他的身高和仿歌星式的打扮吸引了辦公室里另外幾個女孩。紅火從她們的目光里讀出了一些善意的嫉妒來,這很好,太妙了,紅火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她收拾好桌上的東西和張彪一起走出去的時候,她就能夠想像得出待會兒她們嘰嘰喳喳的樣子了。
這是一個平常的日子,既不是什麼節日,也不是誰的生日。街上哪處都是閑適的人群,他們在格子磚鋪就的人行道上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天色藍得好看,像小孩子用畫筆畫上去的一般——一抹色彩鮮得有些不真實的藍。紅火喜歡這種陽光燦爛的日子,一切都顯得直來直去,簡單,乾脆,一目了然。
那晚他們就好起來了。事後紅火想想有些不應該,「為什麼要留他在這兒過夜呢?」她看看熟睡在她身邊的那張輪廓分明的臉,想想幾個小時之前他們還是陌生人,現在竟然睡在一張床上了,這念頭有點讓她不好受。
這時候,他朦朦朧朧聽到些響動,就醒了,看到她在很暗的光線下在床沿上坐著,背對著他。她背上的頭有些亂,橫一綹豎一綹的像一團理不清的亂麻。透過她的後背他似乎能看到她心裡去,他不想讓她不好受,就起身從後面攬住頭,一雙大手合住她冰涼的小手,輕輕啄著她的臉頰問她:
「我知道你後悔了,對吧?」
紅火使勁搖了搖頭。
「那為了什麼,天都快亮了還不睡覺?」
紅火把頭歪進他懷裡,兩人相擁著很快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