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章迷途青春(14)
肅真很反對這種論說,她說:「人總是一個人,有時人性雖然被貨利的誘惑而遮掩了,但是一旦遇到機會,依然可以現出來的……我覺得娼妓的要錢和一般的商賈趨利是一樣可以原諒的行為,不過在獲利以外,他們或她們總還有更高的人生目的……娼妓的要錢,是為了她們的生活,她們比一般人都奢侈,也不過為了她們的生活;社會上的男人,要不是為了她們入時妖艷的裝束和能迎合男人們心理的媚態,誰還肯把大捧的銀子送給她們呢?……所以娼妓的墮落,是社會釀成的,我們不應當責備娼妓,應當責備社會呵!」
肅真的語調十分熱烈,在座的男人們,都驚奇地望著她,孔先生雖然不大心服,但是也想不出什麼有力量的話來反駁她,不知不覺大家都沉默起來。063
正在這個時候,忽聽門外有人走路的聲音,那聲音很輕盈,是一個女人穿著皮鞋慢步的聲音,而且是越走越近。大家都不覺把視線移到門外,不久果然門帘一動,走進一個十**歲的少女來,身上穿著蛋白色的短旗袍,腳上肉色絲襪和肉色皮鞋,額上覆著水波紋的頭,態度很嫻靜,似乎是一個時髦的中學校的學生。那女郎走了進來,一雙秀麗的眼睛向滿屋裡一掃,忽見她打了一個冷戰,怔怔地向肅真坐的角落裡定視著,那臉色立刻變成蒼白。她一聲不響地迴轉身就跑了。大家莫名其妙地向這奇怪女郎的背影望著,只是她如同夢遊病似的,一直衝到門外漸漸地不見了。
他們回到屋裡,看見肅真失神地怔坐在一張沙上,臉上泛溢著似驚似悲的複雜表,大家抱著滿心的狐疑沉默著。
茶房從外面走了進來說道:「先生們,恰纔秦秋雯姑娘來了,怎麼沒坐就走了……想是先生們看不上吧,您不要叫別位嗎?
孔大可說道:「不要了,你給我們泡壺好茶來吧!」茶房答應著走了出去,忽聽肅真嘆了一口氣道:「你們知道秦秋雯是誰?……就是張蘭因呵!我們分別以後聽說她和小王同居,誰知她怎麼跑到上海做了暗娼,這真叫人想不到……可是小王也奇怪,上次我問他蘭因在什麼地方,他神色倉皇地說是弄不清。當時我沒注意,現在想起來,才明白了,你們信不信,一定是小王悄悄地走了,她不能自謀生活……況且年紀又輕,自然很容易被人引誘……哦!諸位同志!這也是革命的一種犧牲呢!……張蘭因她本來是名門閨秀,因為醉心革命,一個人背了父母逃出來,現在是弄到這種悲慘的結局,能說不是革命誤了她嗎?……而且小王那東西專門會勾引人,他一天到晚喊打破舊道德,自由戀愛,他再也不顧到別人064
的死活,只圖自己開心,把一個好好的女青年擠到陷坑裡去。而我們還做夢似的,不清楚他自己的罪惡,提起來真叫人憤恨……同志們!我不怕你們怪,我覺得中國要想有光明的前途,大家的生活應當更忠實些,不然前途只有荊棘了!」
這確是一出使人氣悶的悲劇,人人的心靈上都有著繁重的壓迫,人間是展露著善的、惡的、正的、迷的,各種不同的道途,怎樣才能使人們離開迷途而走正路呢?呵!這實在是重要的問題呢!
這問題縈繞著大家的心靈,於是他們歡樂的夢醒了,漸漸走到嚴肅緊張的世界里去了。
何處是歸程
在紛歧的人生路上,沙侶也是一個怯生的旅行者。她現在雖然已是一個妻子和母親了,但仍不時地徘徊歧路,悄問何處是歸程。
這一天她預備請一個遠方的歸客,天色才朦朧,已經輾轉不成夢了。她獃獃地望著淡紫色的帳頂,彷彿在那上邊展露著紫羅蘭的花影。正是四年前的一個春夜吧,微風暗送茉莉的溫馨,眉月斜掛松尖,把光篩灑在寂靜的河堤上。她曾同玲素挽臂並肩,躑躅於嫩綠叢中。不過為了玲素出國,黯然的話別,一切的美景都染上離人眼中的血痕。
第二天的清晨,沙侶拿了一束紫羅蘭花,到車站上送玲素。沙065
侶握著玲素的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