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二章一種風懷忘不得(7)
還不曾坐過……唉,但是假使這些事,都被我經驗過了,也有什麼?結果還不是一個空嗎?……嘿嘿,嗯嗯。——到了這裡,我的思想的連續又斷了。
袋裡無錢,心頭多恨。
這樣無聊的日子,教我挨到何時始盡。
啊啊,貧苦是最大的災星,
富裕是最上的幸運。
微微地重新念著前詩,我抬起頭來一看,覺得太陽好像往西邊又落了一段,倒在右手路上的自己的影子,更長起來了。從後面來的幾乘人力車,也慢慢地趕過了我。一邊讓他們的路,一邊我聽取了坐車的人和車夫在那裡談話的幾句斷片。他們的話題,好像是關於女人的事。啊啊,可羨的你們這幾個虛無主義者,你們大約是上前邊黃土坑去買快樂去的吧,我見了你們,倒恨起我自家沒有以前的生趣來了。
一邊想一邊往西北走去,不知不覺已走到了京綏鐵路的路線上。從此偏東北再進幾步,經過了白房子的地獄,便可順了通萬牲園的大道進西直門去的。蒼涼的暮色,從我的灰黃的周圍逼近攏來,那傾斜的赤日,也一步一步地低垂下去了。大好的夕陽,留不多時,我自家以為在冥想里沉沒得不久,而四邊的急景,卻告訴我黃昏將至了。在這荒野里的物體的影子,漸漸地散漫了起來。不知從何處吹來的微風,也有些急促的樣子,帶著一種慘傷的寒意。後面嘟嘟嘟嘟地又來了一乘空的運貨馬車,一個披著光麵皮裡子的153
車夫,默默地斜坐在前頭車板上吃煙,我忽而感覺得天寒歲暮,好像一個人漂泊在俄國的鄉下。馬車去遠了,白房子的門外,有幾乘黑舊的人力車停在那裡。車夫大約坐在踏腳板上休息,所以看不出他們的影子來。我避過了白房子的地獄,從一塊高墈上的地里,打算走上通西直門的大道上去。從這高處向四邊一望,見了凋喪凌亂排列在灰色幕上的野景,更使我感得了一種日暮的悲哀。
——唉唉,人生實在不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歌歌哭哭,死死生生……世界社會,兄弟朋友,妻子父母,還有戀愛,啊呀,戀愛,戀愛,戀愛……還有金錢……啊啊……
armutistdiegroessteplage,
reichtumistdashoechstegut。
好詩好詩!
thecurfewtollstheknellofpartingday,
thelowingherdwindsslowlyo』erthelea,
theploughmanhomewardplodshiswearyway,
andleavestheworldtodarknessandtome。1
好詩好詩!
1英文:晚鐘陣陣敲響為白晝報喪,牛群哞哞吼叫迂迴在草原,農夫步履踉蹌走在回家路上,把世界留給了我和黑暗。154
andleavestheworldtodarknessandtome。
我的錯雜的思想,又這樣地彌散開來了。天空高處,寒風嗚嗚地響了幾下,我俯倒了頭,盡往東北走去,天就快黑了。
遠遠的城外河邊,有幾點燈火,看得出來,大約紫藍的天空里,也有幾點疏星放起光來了吧?大道上斷續的有幾乘空馬車來往,車輪的「嘟嘟嘟嘟」的聲音,好像是空虛的人生的反響,在灰暗寂寞的空氣中散了。我遵了大道,以幾點燈火作了目標,將走近西直門的時候,模糊隱約的我的腦里,忽而起了一個霹靂。到這時候止,常在腦里起伏的那些毫無系統的思想,都集中在一個中心點上,成了一個霹靂,顯現了出來。
「我是一個真正的零餘者!」
這就是霹靂的核心,另外的許多思想,不過是些附屬在這霹靂上的枝節而已。這樣的忽而現了思想的中心點,以後我就用了科學的方法推了下去:
我的確是一個零餘者,所以對於社會人世是完全沒有用的。
asuperfluousman!auselessman!superfluous!superfluous……證據呢?這是很容易證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