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屠院(下)
這土狗生前應該吃了不少的好東西,被蕭雲堇劃開的食管里還有未曾消化的肉末,看肉的肌理,應該還是上好的牛肉。另外,還發現了一些骨渣,大約分辨了一下,象是咬碎的雞骨。
「清修之人應該是以素食為主的吧?這牛肉與雞骨頭顯然不是尼姑庵中的東西,應該是兇手帶來的。至於這雞骨,看著象是雞爪子。」
蕭雲堇用劍撥了兩下,果然露出一個雞爪模樣的東西,應該是雞爪的爪子部分。
「狗也啃雞爪子的嗎?」
「常年吃素的,難得碰到點兒葷腥,估摸著也不會挑食了。」蕭雲堇搖搖頭:「這些肉質都呈半消化的狀態,看來狗在進食的時候還是很安逸的。由此也可以證實你方才說的推演是正確的。兇手是經常出入尼姑庵的人,且與這條狗很熟悉。兇手在行兇之前,先用這些肉「賄賂」了狗,趁狗不備,下了殺手。
錦兒你看,這條狗身上也只有一道刀痕。刀口深且長,這說明兇手是下了殺心的,但狗畢竟不是人,它埃了一刀之後,本能的選擇逃跑,但因傷勢過重,最終死在了這裡。之前說過,殺手很自負,他確信這條狗受傷嚴重已經活不成了,所以並沒有追趕,而是繼續自己的計劃,屠殺尼姑庵中的其餘人等。」
「可我想不明白,兇手這是為什麼?若我們之前的推演是真的,說明兇手與尼姑庵眾位人的關係還不錯。既然關係不錯,怎麼突然之間就要下這種狠手?莫非兇手是早有預謀?」
「我倒覺得,這件事可能與我們的調查有關。是我們的調查,讓兇手鋌而走險。兇手真正想要殺死的,可能只是尼姑庵中的某一人,殺死全部的人,是為了掩蓋真正的死者,以及兇手行兇的真正原因。」
「我們再找找看吧,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線索。」
蘇如錦主動上前,扣住了蕭雲堇的手,沿著院中的小路,朝血腥味最濃烈的地方走去。
「此處最為精緻,應該是慧靜師傅住的地方。」
「想不到這位慧靜師傅還是個雅緻之人。」蕭雲堇說著,將手抵在門板上輕輕向內一推。兩扇木門應聲而開,一股濃郁的血腥味也隨之撲了過來。雖然已經看過了兩個命案現場,可室內的味道,儼然要比室外的更加難聞。蘇如錦捂著鼻子,向後退了半步,待換過一口氣后,這才緊跟著蕭雲堇進入房內。
出乎意料的是,現場居然有兩具女屍,且都是衣衫不整的。這兩名女屍,一個俯卧在門側,距離門口不過兩步。從她死亡的姿勢來看,她應該是在睡眠之中,聽到了敲門聲,起身前去開門時遭遇的意外。
女屍面呈驚慌之色,這說明,敲門之人是出於她意料之外的。
簡單的做個假設。
深夜,女子與慧靜師傅同在房內促膝長談。這點,從兩名死者身上的衣物就可以推斷出來。兩名死者,都只穿著中衣,外衣則整齊的搭在屏風之上。另外一名死者慧靜師傅的鞋子,也是好好擺放著的。
深夜,兩人正在促膝長談。此時,突然聽到了敲門聲。這個時候,來敲門的必定都是急事,所以那名年輕女子,也就是小尼姑主動下了床,隨意的套上鞋子之後,就去開門。但她沒有想到,此時此刻,站在門外的居然是一名手持兇器的兇手,且兇器上還沾有血跡。更可怕的是,這名兇手還是她認識的人。
她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在兇手手中兇器的威脅下,只能步步後退,甚至連求教,報信這樣的事情都給忘記了。兇手顯然很鎮定,在小尼姑後退兩步之後,就毫不猶豫的用手中的劍刺穿了對方的喉嚨。一劍致命。
小尼姑遇害的聲音驚動了還躺在床上的慧靜師傅,她睜開眼,先開窗幔,想要查看,或者是想要開口問一問,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就在這個時候,兇手手中的劍也刺到了她的跟前。從慧靜師傅遇害的姿勢來看,她生前也沒有多做什麼掙扎性的動作,但兇手在下手的時候,明顯還是猶豫了一下的。
在慧靜師傅身上,蘇如錦他們雖然只發現了一處致命傷,但這一處致命傷確實重複性的傷口。也就是說,兇手在刺入第一下時,是有些猶豫的,但緊跟著就刺入了第二劍,且直接要了慧靜師傅的命。
「這麼說來,兇手對慧靜師傅還是有些不同的。難不成,兇手真正的目標其實是慧靜師傅?」
「有這個可能。」蘇如錦點點頭:「慧靜師傅本身還是有些故事的,放在話本里也是個傳奇。」
「先把這個疑點給記住,咱們再看看,還有沒有新的發現?」
「好。」
蘇如錦點頭應著,目光卻在卧房內不緊不慢的巡視了一周。
「錦兒你在看什麼?」
「這間好像不僅僅只是卧房。」
「恩,是不止卧房這麼簡單。除了卧榻所在位置,其餘地方相對而言顯得有些凌亂。像是將卧房與儲藏東西擱到了一處。」
「我們找找看吧,說不準能找到一些有用的東西。兇手的目的,應該只是殺人。那邊,還有那邊,都沒有被翻動的痕迹,地上也沒有血跡,這說明,兇手並不在意那些地方。」
「你覺得咱們能發現什麼?」
「錦兒記得,方才相公說過,說這尼姑庵,其實是慧靜師傅未曾出家之前的別院。既是自己的院子,就算該做了庵堂,也不會隨隨便便的帶人進來。這裡的小尼姑與日常留宿較多的香客,慧靜師傅應該都會做簡單的記錄。
你看,那是小書房,書籍都是按照一定規律排列的。這說明,慧靜師傅其實是一個做事相當謹慎的人。做事如此謹慎的人,不可能不對庵堂里那些小尼姑的來歷做記錄。興許,我們還能通過這些記錄找到那個進場進出尼姑庵的年輕男子。」
「年輕男子?為何如何肯定?這尼姑庵的小尼姑們年紀都不大,就不興是那些小尼姑的父親前來探望嗎?」
「不可能,莫說是父親,就是親生的哥哥只怕也不會來。說白了,倘若這些小尼姑的父親對自己的女兒有著足夠的惦記和寵愛,她們也不至於留在庵堂里清修。親生的哥哥,能眼睜睜的看著妹妹被送到這裡來,也只有三種情況:
第一種,兄妹感情很淡,淡到這個哥哥對於妹妹的歸宿並不在乎。
第二種,哥哥生性懦弱,根本保護不了妹妹。一個保護不了妹妹的哥哥,內心深處也是會有挫敗感的。這種挫敗感,或許會促使他來看妹妹,但不會如此頻繁的來看妹妹。
還有第三種,哥哥很喜歡妹妹,也足夠強悍,但因為家中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沒有辦法才會將妹妹送到這裡。例如,這對兄妹的父母早亡,身為哥哥,根本無力撫養妹妹成人。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還有什麼理由,可以讓一個好端端的小姑娘,留在這種清修的地方。」
「聽錦兒這麼一說,似乎有些道理。好在,這些捲軸類的東西並不多,慧靜師傅之前也有分類存放的習慣,尋找起來,應該不難。」
「多謝相公。」
「謝什麼?說到底,還是我這個做相公的不爭氣,愣是把你牽扯了進來。若我沒有來到這永寧縣,你也不會見到這樣慘烈的場面。若我沒有催著你跟我回京城,你就不會想到去查什麼失蹤案,不查那個失蹤案,你也到不了這裡。」
「呀!』』蘇如錦拍了一下自己的頭:「看到命案,反倒要把自己來是做什麼的給忘了。失蹤案,咱們來慧靜師傅的尼姑庵,原本就是為了調查那個失蹤案,也就是調查小碗居掌柜家那個小女兒的事情。
相公,你快幫我找找,有沒有最近這兩三年的記錄。我隱隱覺得,尼姑庵的血庵,是跟小碗居有關的。」
「錦兒的意思是,因為有人知道咱們在調查永寧縣的少女失蹤庵,並且追查到了小碗居,所以不惜痛下殺手,斬草除根?這兩者之間,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直接的憐惜啊。」
「不!還是有憐惜的。那些失蹤的少女,就算不是自個兒父母的心肝寶貝,也是都父母在意的女兒。可這些姑娘們,偏偏一個個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小碗居的老闆娘日日夜夜盼望著自己的繼女失蹤,甚至不惜將一個小姑娘趕到街上,讓其日夜流浪。結果,小姑娘除了生病之外,竟再無意外。」
「可這又說明了什麼呢?」
「也許在這裡頭就隱藏著破案的關鍵。這種感覺,在早餐攤前,胡大哥與我說起小碗居的事情時,我就覺得有些關聯,但具體這個關聯是什麼?我卻說不上來。為了證實我的這個感覺,也為了讓我自己不再多想,我們這才決定起程,到尼姑庵來見一見那個小姑娘,問一問,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偏巧,這個時候尼姑庵就出事了,而且由上到下,竟沒有一個活口。」
「關鍵?關聯!也許我找到了他們之間的關聯。」
蕭雲堇說著,將一本賬冊一樣的東西遞到了蘇如錦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