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成長手記(一)(9)
18歲到20歲我在家待業,這一時期度過了我學生時代最為苦痛和迷惘的階段。要揮生命、要施展自己的**,驅使我再準備高考。可是,我天生不具備坐在桌前背書的本事,並對背書深惡痛絕,寧可用跑1000米來換背一頁書。也是在這時候我開始閱讀文學作品。與很多作家不同的是我很晚才接觸文學,在這之前我幾乎沒讀過什麼文學作品。第一本小說是母親念給我聽的。當時我忙於功課,午休時躺在床上母親就給我讀小說。那本小說是雨果的《九三年》,我躺在床上靜靜地聽。當母親讀到最後一章\"太陽出來了!\"西穆爾登把自己最親愛的朋友和學生郭文送上斷頭台,劊子手的斧頭滑下來在郭文的脖子上出醜惡一響的瞬間,這時,一聲明亮的槍響呼應了那斧子聲,西穆爾登用一粒子彈洞穿了自己的心臟……我嗚嗚咽咽哭起來,淚水順著我的臉頰滾落到枕巾上。這時候,我現了一個新世界,我又找到了在音樂里感覺到的東西,我再一次找到了自己。在母親的影響下,我狂地讀起小說來,一本接一本,那個時候自然讀的全是世界名著。《簡愛》、《傲慢與偏見》、《紅樓夢》、《紅與黑》、《安娜·卡列尼娜》、《小酒店》、《還鄉》、《呼嘯山莊》、《西遊記》、《三國演義》等等很多,也是這個時候,我的作家夢誕生了。我從一現這塊美麗誘人的文學土地便全力執著地追求她,鍾於她,別無選擇。那時候,高考的壓力和讀小說的狂熱以及我那個年齡的極度敏感、緒動蕩,使我一度患上神經衰弱。
20歲時,我考上北京一所大學中文系本科。大學期間我完全投入了吸引我的文學世界。我在同學中落落寡合、默默不語,散了課就往家跑,躲在書屋裡品味著夢幻,在內心獨自扮演各種真誠的角色,以彌補生活的空虛。我開始寫詩,恬淡、溫又憂傷,吐不完的懷,揮不盡的惆悵。有一次母親外出開會,我獨守著空落落的房間和心靈,孤寂難耐。半個月後,當母親回家時我便成了\"詩人\"。我捧著一摞小詩,說:媽媽我寫詩了。《書閣》這小詩頗能反映我那一段的生活調:
我的隨風搖曳的小閣樓呵
是個神秘的天地
裡面白花花的紙頁上
灑滿墨色的米粒
我是個先天不足的孩子
蹲在吱吱呀呀的木板上
用眼睛,傾聽大地的喘息
古老地球的遙遠記憶
天黑了,木窗子外
飄著淅淅瀝瀝的雨
黃昏的小風,把我
帶到亞馬遜河流域
……
讀名著的瘋勁漸漸平緩,我又開始了讀現代詩以及各種流派的現代主義小說和哲學。我從大學一年級開始表詩。寫詩熱潮一而不可收。我在大學里出了兩本油印小詩,在同學老師中傳閱。班裡的同學認為我\"才過人,只是有點怪\"。學校的老師也勸我多多參加集體活動。那時候,我的生命處於分裂狀態。在公共場合靦腆沉默,回到自己的世界里才把積鬱心中的無盡懷傾灑詩中。我頗為\"入戲\",我感動著自己,也感動著別人。我活在自己製造的氛圍中,也在精神世界尋求詩中的人。當我空空落落徒然而歸時,便再一次把貧瘠與孤獨拋至詩中,詩成了我平衡自己的手段。20歲至22歲,正是詩人的年齡,我在《詩刊》、《人民文學》、《北京文學》等刊物表數十詩,並在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的《青年詩選》里佔了一席。
像大海里一朵美麗的浪花,詩人的我僅僅眨了幾下眼睛就睡醒了,那朵漂亮的浪花很快便找到一個新的藝術形式展現。我從大學三年級(23歲)開始寫小說,處女作《嘿,別那麼喪氣》表在《青年文學》上,這給了我很大的鼓舞。我找到了一個比詩更能表現與施展自己的形式,極為興奮。當時的文壇正是百花齊放最為活躍的時期,正是\"一人一流派,各領風騷三五天\"的熱鬧景象。我很快與活躍在文壇的幾位青年作家們交往起來,可是不久我便感到與他們交往是件累人的事,他們沒有生活里那些普通然而活生生的朋友那麼來得自然。於是,我重新回歸於自己的恬靜、孤單而充實的藝術世界。我最初的文學創作還曾得到老一輩作家們的關懷和幫助,我對他們懷著敬意。這一時期,我在《人民文學》、《收穫》、《當代》、《作家》、《北京文學》等全國多種大型刊物表小說,並由作家出版社出版了我的第一本小說集《紙片兒》,有的篇目還被介紹翻譯到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