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生存手記(一)(5)

5.生存手記(一)(5)

5、半場人生

我的朋友阿瑟有一種感官主義傾向,注重日常起居的感性知覺。***平日,我們一幫一夥的朋友聚會,只要有美酒、佳肴、靚女,他定是要出席的;而我,每每總是更關心聚餐中的交談是否有意思,是否有點質量,至於美味倒居其次。

阿瑟常常嘲笑我不懂得生活,說一個\"品\"字勝過所有的交談。譬如啤酒,那第一口冰涼的麥香進入口腹之中順流而下的美妙,是任何\"精神\"無可替代的;譬如葡萄酒,他喝十年以上法國的抑或歐洲某幾個國家的,黃酒也得是古越龍山8年以上的才算起點,那種融化在口中的醇厚以及浸潤肺腑的四溢芳香,讓人品嘗到歲月與光陰的無窮曼妙。譬如美食,他偏好日餐的精緻與清淡,清淡是一種至高境界,與濃香厚重的大菜帶給人的強烈奪人的口感不同,清淡中\"素本\"的意境是和身體融合為一的。至於俊男靚女,則是視覺神經的妙境,用不著加入交談這種\"形而上\"成分。

對於葡萄酒以及日餐的愛好,我與阿瑟是相投的。但對於感官至上的價值觀我始終觀存有保留,依然認為精神活動的參與是聚餐的一個最重要的內容。

前幾天,看到嚴歌苓的一個談話,大意是,我們的傳統是非常注重感官的,面對高度的理性享受不太習慣(譬如讀書等)。她還舉例說,我們的舌頭能分辨各種各樣的質感,比如海參的質感和海蜇的質感,那種舌頭和牙齒相碰撞產生的一瞬間的感覺,我們有達的感官來區分。我們整個東方更容易沉溺於感官,而西方人則不能體會吃海參海蜇這種沒滋味食物的妙趣。

我覺得她說得非常有道理,這使我第一次從感官享受與理性享受這個角度看待問題。

當然,我並不以為這完全是東方人與西方人的差異,主要還應該算是個體的差異吧。我們中國的哲學向來有\"見物思物\"、\"見物思理\"之說,前者也即是阿瑟嚮往的見鳥說鳥、見花說花、見有形說有形;後者,也即是我嚮往的見有形思無形之太極,見一物思一物之理,見萬物思萬物之理,見形下之物,思形上之理。

我想,這大致就是我和阿瑟們在餐桌上的不同\"偏好\"。

也許是我積年的寫作習性,也許是多年的讀書生活帶給我的理性享受的慣性,我的理性享受的神經變得格外達,甚至超出了我的感官享受。那麼,我也在想,這是否意味著我作為一個感官的人的退化呢?而現實中的嘻哈阿瑟,是否早已諳熟一切、瞭然於懷,在渾然不覺之中已經抵達了\"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的更高境界呢?也未可知。

記得80年代海子曾寫:

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

喂馬,劈柴,週遊世界

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這樣的蘊含精神的\"物質\"我喜歡,這樣的擁有高度的理性參與的\"感官\"我喜歡。這也是我始終不能完全陶醉於當今的物質主義幸福潮流的重要緣由。

一場人生亦如一場餐宴。倘若把感官和理性圍成一個圓的話,那麼太多太多的缺失了\"理性享受\"的感官主義人生,其實是缺失了一半享受的半場人生。

在我們身邊,越來越多的半場人生正在上演,越來越多的國人正在努力擯棄與文化相關的理性享受,輕裝前進,奔向\"錢\"方。一個不讀書的、日漸喪失理性享受的民族,將是喪失個人批判能力和創造能力的民族,將是一個愚昧淺薄的民族,這早晚成為我們國民素質的最重要的隱患!

6、生存的哲學

對於我來說,沒有比身置表面熟悉熱鬧、而在內心深處卻十分遙遠的人群里更為膽怯的了。在這樣一種人群里,我雖然依舊穿著衣服,也依舊在一處有遮攔的房間或廳堂里暢談著,但我卻感到四處無遮,臉頰上浮著不自在的甚至僵硬的微笑,心裡卻十分尷尬,說著一些自己也聽不懂的話語……越是努力與大家保持融洽,帶給別人一份溫暖或幫助,卻越是像一個可憐的異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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