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生存手記（一）（9）

我心裡有無數的道理和無比的心疼要跟這個男子講。可是，面對這樣一個不可理喻之人，我擔心自己會再激怒他，讓狗狗繼續慘遭毒打。我剋制著衝動，最後，我還是一句話沒說，忍痛走開了。

一路上，我緒激動，神思感憤，默默地想，這隻可卡犬落入這樣低劣的人手中將是怎樣的悲慘命運啊！

我的腦子裡全是這樁事，竟然忘記了路面上坑坑窪窪的污水，它們已經沾滿我的雙腳。

我停下腳步，望著腳上的污泥濁水，煩憂交加。忽然，想起龍應台曾說過的一段話：\"最好來一場傾盆大雨，足足下它三小時。如果你撐著傘遛達了一陣，覺褲腳雖濕卻不骯髒，交通雖慢卻不堵塞，街道雖滑卻不積水，這大概就是個先進國家；如果現積水盈尺，店家的茶壺頭梳漂到街心來，小孩在十字路口用鍋子撈魚，這大概就是個展中國家。\"她的理論是，\"展中國家或許有錢造高樓大廈，卻還沒有心力去展下水道；高樓大廈看得見，下水道看不見。你要等到一場大雨才能看出真面目。\"

我想，她是從一個城市的\"硬體\"來觀察的。

剛才生的那一幕打狗事件，卻使我聯想到另外一個角度。倘若從一個城市的\"軟體\"，即從人文的環境來觀察的話，我想，也許應該是這樣的：當你被帶到一個陌生而且語不通的城市，那裡高樓林立，霓虹閃爍，金碧輝煌。假若，鱗次櫛比的大廈、川流不息的車輛以及琳琅滿目的櫥窗，這些繁華錦簇的城市外表使你眼花繚亂，目不暇接，看不出端倪，猜不出這裡是哪裡的話，那麼，你只消走進巷裡坊間，留心查看一下細枝末節，如同觀察一個人只消觀察他的襪子和指甲一樣，你要把目光投向這個城市的\"鬢角梢\"。倘若你現，經常在街頭可遇打狗踢孩子罵老婆之景觀，可遇成年人當街吵罵廝打不休之景觀，然後現\"雞犬之聲相聞，鄰里廣而告之\"，那麼這裡差不多就是個展中國家。

當然，任何一個國家，都同時存在著有涵養的文明人與粗俗低劣之人的兩極分化，英國的紳士們與他們的山村老嫗之間的差異也是相當的可觀。我無意在這裡厚此薄彼，以偏概全。

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一場路遇的打狗事端，這樣風馬牛不相干的事，忽然讓我感慨萬般。我想，那些看得見的高樓大廈和宇宙飛船之類，固然體現著一個國家的先進程度；但是，那些不易看到的諸如下水道以及公民的普遍教養，更是文明程度的重要標識，它一點也不比一個城市或者一個國家的\"面子建設\"次要。

我生於斯，長於斯，思之痛，急之切。這些話，我怎麼捨得由外人來說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