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遊走手記(一)(3)
現在,當它們偶爾與我相遇,我便感到似曾相識,\"老家\"的氣味讓我再熟悉不過了。但它已經很難再摧毀我,更不可能將我吞噬。我和它相安無事,和平共處。
至於人的精神狀態,我其實是不怎麼相信西醫藥片的。那麼,靠什麼拯救我們自己的精神呢?我想,大概我每天的閱讀和寫作,有一部分動力來源於對這種解脫的尋找吧。我還猜測,隨著歲月的磨礪,我們的內心將會越來越多地鎮定與從容。
3、你看到的是你想要看到的
似乎,我一直習慣於,所有的外部事件都從精神內部開始啟程。
2006年的春節,我跟著幾個朋友一同踏上了歐洲之旅。對於我這個出趟門幾乎要把整個家都背在身上的人來說,在外的旅行於我幾乎只是一場\"體育運動\",而我精神的旅程是在我回到家之後,重逢了我熟悉的書房桌椅,重逢了我習慣的龍井綠茶,甚至是穿上了乾淨柔軟的棉製家居衣服之後,我的精神旅程彷彿才剛剛開始。
早年,曾經讀到薩特的一段話,深有感觸。大意是:我尊重一個左派的老人通過他的舉止行為教導我的所有右派的生活準則。真實和虛構是一回事,為了感受熱,必須假裝熱。人們教導我,我們在世上是為了互相演戲……我扮演了一個\"不真實的主角\"。
很多時候,人們活在自己的想象中。
譬如我剛剛去過的盧森堡。比較繁華如夢、人流如梭的巴黎,我格外偏愛盧森堡這個優雅、無人、安閑、富足的小城,那是一個可以安閑地家居、可以讀書思考、可以溫暖地互相守候的小地方。走在濕潤靜謐的石子小道上,路兩邊是含蓄典雅而不流光暴富的時裝商品櫥窗以及襲人的鮮花,還有傍晚時分教堂傳來的深邃低沉的鐘聲彌散整個小城。走在這樣的聲音和視覺中,人是可以與內心與靈魂相遇的,我心裡一路感到惆悵。。。。。。比較而,我所居住的p城,很多地方的富麗堂皇、流光溢彩、嘈雜喧嘩,最重要的是普遍的人文環境,真像一個\"暴戶\"!這使我更加懷念盧森堡,不知今生能否再次相遇!
前幾天在我的家庭聚會上,我的哥嫂說,他們所看到的盧森堡全然不是我看到的樣子,他們說那裡簡直就像p城邊緣處的一片郊區。後來,我們詢問了彼此到過的位置,現我們到過的地方可能完全是岔路。
事後我想到,也許不僅僅是岔路的緣故,還有另外一個問題——那就是:我所看到的盧森堡是我想要看到的盧森堡,是我腦子裡邊的盧森堡。
我現在回憶那一天傍晚在盧森堡的小街上,我們幾個同行的人彼此間距很大,我在現實中走著,腦子裡卻完全是\"走神\"的遊離恍惚狀態。那樣溫馨舒雅的景緻、那樣虔誠低語般的教堂的鐘聲,我的腦子裡紛亂地冥想:這就是我想要生活的小城,人們有信仰所以有所束縛,有一個德、行、的底線,那將是最基本的安全感。我不需要龐大的社會、眾多的熟人、鼎沸的名聲以及萬貫家產,在這裡只需擁有一兩個親密的人,我們溫暖地交談、生活和守候,足已!
這時的盧森堡已經成為我的夢想,它與是否屬實無關,與是否真實無涉!它僅僅是由欠缺所構成的一份聯翩的遐想。
我所看到的是我嚮往看到的!
我還想說,在這裡,我成為\"風景\"的一部分,你看到的我,是你想要看到的我。所以薩特說,我扮演了一個\"不真實的主角\"。
我們每一個人所互相看到的,也許都只是我們想看到的。
4、咖啡廳
那年,我和幾個朋友到巴黎旅遊,我們在香榭麗舍大道慢走,東看西看,很遺憾沒有時間坐到咖啡館里享受一段悠閑的時光,哪怕只是在角落裡靜靜品味一杯咖啡,沉浸一下,懷想一下,然後再匆匆上路。我們只是背著行囊,也心事重重地背著往昔放不下的什麼。
在香榭麗舍大道,我想起一位法國作家的一本書里提到的一個叫做\"兩個煙蒂\"的咖啡館(不知譯者翻譯的名稱是否準確),它是當時巴黎有名的作家、藝術家的出入之地。記得那篇文章平平常常,吸引我的只是這個咖啡館的名字:兩個煙蒂。無論翻譯是否准群,這個名字提供給我一種難以用詞藻或句子傳達出來的畫面感,這圖像如此清晰,令人黯然神傷又怦然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