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涸轍(4)

4.涸轍(4)

「二叔,你啥時走?讓花花跟你去吧?」一個女人的聲音。她手上牽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

「土改!咱結夥去關外吧?」十幾個壯小夥子呼隆圍上了一個清瘦的年輕人。在那裡雀躍。彷彿要出征。

「桂榮,咱姐妹倆一塊出去,也好有個照應,行不?」這是兩個十八、九歲的姑娘。拉著手說悄悄話。興奮而又膽怯的樣子。桂榮是個很豐滿的圓臉姑娘,個頭也很高。另一個卻瘦小一些。叫小菊。

正在這時,梅子突然站起來走了。眼裡噙著淚。螃蟹看著不對勁,忙追上去拉了一把:「梅子姐,你不去領個證明?」

梅子沒理他,一直走出會場。

那時,螃蟹並不知道,黨支部已決定讓梅子留下,留在村裡做點護理工作。她懂些醫術,是小時候跟她爹梅山洞學的。梅山洞是黃河灘上的名醫。可惜死得太早。不然,梅子的醫道會學得更好一些。現在魚王莊離不開她。年輕力壯的都走了,剩些婦孺殘疾。有她在,外出的人才放心。

螃蟹看梅子走遠了,沒趣地轉回來:「你不領,咱領!」直奔會計那裡,一頭擠了進去。

螃蟹腰裡這張證明,就是那次領的。已經好幾年了。這是一張護身符。憑著它,扒火車、坐輪船、走州過府,從不用花錢。被人捉住了,只要掏出證明,外加幾頭虱子,就能逢凶化吉。大不了被人訓一頓完事。訓斥、責罵、捉弄,他都不在乎。那有什麼呢?又不沾身上。他愛獨來獨往,從不和人搭伴。他曾和土改那幫小夥子一塊出去過。他們年齡大,老揍他,嫌他懶。罵他是個小流氓。光吃不幹。幹個熊!土改他們一出去,老愛找活干,全是他娘的苦力。犯賤!小爺沒那功夫。餓了,串個門,甜甜地喊點什麼,啥都有了。見人低三輩,一轉臉,我是你爺!又撈回來啦。

要飯真不錯。

可今兒卻破抓了差,操他七姨!

黎明時的寒氣格外逼人。雪停了。到處泛著青光。腳下一走一滑。這麼大的民工隊伍幾乎聽不到人語,只有車軲轆咯噔咯噔響,單調。沉寂。煙頭的微弱火光在隊伍里幽幽地閃。走了半夜,又冷又餓又乏,誰也沒有說話的興緻。

螃蟹沮喪了半夜,幾次想藉機逃走,都沒有成功。營長老在屁股後頭跟著。有時還幫他推一把車子。忽然,他變得異常興奮。因為他朦朧認出這條路是通向何堤口的。過去何堤口,便是三岔口。楊八姐的茶館就在三岔口旁邊。他已有三個多月沒見到她啦。這一次,他走得很遠,從蘇北到皖北,從皖北到豫東,從豫東轉道魯西南,從魯西南一路要飯回來,剛到魚王莊,就被抓了差。正好,順道!楊八姐,我回來啦!他幾乎要歡呼起來。一抖膀子,車輪轉得快了。他記起營長的話,河工上每天有一頓白饃,愈加高興。說什麼也得弄幾個白饃給楊八姐送去。

操他八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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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藍水河(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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