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林楠子01(4)
這時捻軍營內已梆打四更,凈空和尚不敢久停,便收拾一個小包袱斜背肩上,提一把刀出了帳門,趁著夜色悄然而去,楠子急忙送出門外,哪裡還有蹤影!
自此,林楠子便留在張宗禹手下,隨西捻軍轉戰於直、魯、豫等地。***林楠子這時年方十八歲,正是少年英雄之時,加上報仇心切,每戰總是衝鋒陷陣,很快成為軍中威震敵膽的驍將。
八月間,西捻軍攻入山東,在黃河、運河、徒駭河之間,被清兵和英法軍圍困。雙方几十萬兵馬激戰數日,捻軍雖拚死血戰,終因勢孤力單,漸漸不支。最後一天,捻軍終於被清兵衝散,分割包圍。
傍晚時分,捻軍已所剩無幾。林楠子的鐵色戰馬已經累死地上。他獨自一人,棄馬徒步,且戰且向運河邊上退。當他殺死十七八個清兵,衝出重重包圍,直撲運河時,不料從大堤里沿又衝出幾十個埋伏著的清兵。河裡還停著一艘英國的小炮艦,幾門炮的炮口正對著岸上。看來,他們是專門來堵截捻軍退路的。
林楠子一見此,料難生還,於是大叫一聲,向清兵撲去。他雖經連日廝殺,又困又飢,但仍是呼喝喊殺,毫無懼色。只見他右手搖槍,左手拿七星短劍,指東打西,指南打北,盤旋有風雨之聲,進退有龍蛇之勢。不一會兒工夫,十幾個埋伏的清兵就倒在他身前身後了。林楠子只是濺了一身血跡,並未傷著一根汗毛。
其餘清兵驚恐萬狀,不明白這個少年對手何以如此厲害!因此,只是抱著刀轉圈子,再也不敢上前。大堤上剛才還是殺聲陣陣,這會兒突然靜得怕人。雙方虎視眈眈,鼻息相聞,誰也不願輕舉妄動,都在心裡揣摩對策。這一剎那間,林楠子又生出一線突圍的希望。他暗自盤算,只要再殺死幾個清兵,就能突出包圍,堤下百十步遠就是運河,一旦滾下去躍入河中,就如魚得水,可以脫離險境了。
正在這時,運河裡兵艦上的英國指揮官見清兵無用,不耐煩了,於是下令開炮。一炮彈呼嘯而來,林楠子只聽到一聲悶響,就一頭栽倒地上!周圍的清兵也無一倖免。
暴漲的運河水,濁浪翻滾,滔滔奔流,帶著縷縷血,萬般恨。……
一
上下千載幾數,是非常在中原,
最嘆百年榮辱事,多少英雄夢斷!
只這半闋《西江月》,引出一段民間故事來。開篇起始,正是清朝光緒二十五年,公元一九○○年秋末。
深秋的一天,黃河故道兩岸,煙雨茫茫,天地之間,渾然一體。兩岸的村莊、樹林,彷彿匍匐的獸脊,只能顯出模糊的輪廓。
北岸朱家村一座荊門柴院里,雨霧飄灑。西廂房內,夫人臨案托腮,望著窗外,黯然神傷,緊蹙的眉結里,隱伏著一股怨怒之氣。
三天前,唯一的兒子大寶在黃河故道里狩獵,傍晚歸來時,不提防被南岸陳家村的人設伏擒走了。寨主陳吒風傳來話說,五日之內,要在黃河灘里和大寶的父親朱偈決一雌雄。如若朱偈再不出戰,將殺死大寶,以報昔日一掌之仇。
兒子的性命危在旦夕,做娘的怎能不憂心如焚呢?外面茅檐下,幾隻家雀百無聊賴,不時啁啾啼叫,更讓人心煩意亂。
正在這時,夫人透過雨霧,看到弟弟朱憨娃大踏步闖進院子,朝主房稍一遲愣,又拐彎向西廂房奔來。
夫人料知有事,急忙起身開門。朱憨娃一腳踏進門裡,猛然摔掉身上的蓑衣,風風火火地吼道:「娘的,真是欺人太甚!……」
夫人趕忙指指主房,向弟弟搖搖手。朱憨娃這才壓低了嗓門,憤憤地朝姐姐說:「陳家村又送戰書來啦!」說著從懷裡摸出一封信,送到姐姐面前。
夫人急忙接過信來,抽出展開,只見上面粗墨狂抹:
朱寨主台鑒:
非是陳某黷武好鬥,常道,一林不容二虎,一水不納二龍,你我決無夾河共存之理。明日為限,黃河灘里單人獨斗,務求高下。陳某若果敗北,甘願降心相從。如不赴約,明日午時,來人收殮令郎之屍可矣!專此奉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