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七章(5)
草兒窪的喜慶氣氛很快就消失了,因為次日接連傳來幾個壞消息,一個年輕人在外打工,爬火車時被軋死了。***火車輪子把他切成幾個碎塊撒在幾里長的鋼軌上,同去的人只撿回幾個腳指頭和一塊粘著頭的頭皮。另有一個上了歲數的男人在西安打工時生了病,有點錢捨不得治,就熬著苦幹,他乾的是扛包的活,一次走高板時摔死了。當時沒有認識他的人,被工友們埋在郊區一個亂葬崗上了。還有一個行乞的年輕女子被人**后瘋了,有認識的把她送回草兒窪,那女子看見男人就尖叫不止,兩手死死捂在胸前說你們不能這樣你們不能這樣我**都腫了我底下有血你們你們你們……
草兒窪像炸了營。
楊耳朵和方家遠打起來了,引得許多人看熱鬧。
說他們打起來不很確切,是楊耳朵找到方家遠當街扇他幾個嘴巴子,方家遠滿嘴流血,但沒有還手。楊耳朵跳腳大喊:「草兒窪死了人你要抵命!」
方家遠擦著嘴上的血:「我為啥抵命?」
楊耳朵說:「不是你往外趕,大夥能出去做工要飯嗎?」
方家遠說:「不出去做工要飯,這個冬天喝西北風啊?」
楊耳朵說:「你該去要救濟糧!吃不上飯的都是貧農,上級不會不管的!」
方家遠說:「救濟糧也不能老去要,靠救濟糧活著沒出息。你不要一天到晚一年四季盯住救濟糧,**倉庫里糧食有限。」
楊耳朵說:「**倉庫鑰匙你拿著啦?能得你!」
「我沒拿,你拿著呢。你有能耐你去要。」
「我不是村長!」
「你怎麼能當村長?我知道你想當村長,可你連地都不會種怎麼當村長?」
「王鬍子不會種地還當區長呢!」
方家遠哧地笑了:「你幸虧沒和**比。我看咱倆也別鬥嘴,你能把你自己的家治好,我就把村長讓給你當。」
楊耳朵說:「我自己的家挺好,有吃有喝。」
方家遠說:「那是你賣地換的糧食。」
「賣地咋啦?我的地想賣就賣!合法。」
「看你明年賣什麼?」
「明年還有地賣!」
「後年呢?」
「過一年說一年,用不著你操心!」
「我是村長,能不操心嗎?」
楊耳朵現上了他的圈套,這麼有理的事怎麼說著說著就沒理了呢?於是說:「你別往我身上扯!我問你,如今打工死了人,你這個村長怎麼向大夥交代?」
方家遠說:「死了人埋上,家裡人救濟。我正準備去找王區長,你嚷嚷什麼?大多數打工的不是賺了錢回來嗎?」
楊耳朵說:「死了人埋上,好,算你有個交代。那些要飯的女人呢?」
方家遠說:「要飯的女人咋啦?不是也要來糧食啦!」
「我問你女人讓人日了怎麼辦?」
「你帶人去日人家的女人!日回來!」
圍觀的群眾再也忍不住轟地笑起來。這兩個幹部說的都有理,老百姓看熱鬧罷了。
楊耳朵氣得臉紫,說:「你光彩!草兒窪的女人出外討飯你光彩,賣x掙口吃的你光彩!」
方家遠說:「我不光彩。我沒說我光彩。我現在不想光彩不光彩的事,我只想少餓死幾口子人。就像當初我當維持會長一樣,大夥那時都罵我漢奸,可我不是,我那會兒只想草兒窪少受點損失。我沒幹過光彩的事,光彩管個屁用!」
然後,方家遠就走了。
方家遠是朝區公所方向去的。該過年了,還得要點救濟糧。不願要也得要。糧食糧食糧食我操你娘!
一個冬天,楊耳朵不斷找他爭吵。楊耳朵是幹部了,不願再去討飯了。過去討飯都是去遠路,那是要面子,現在不去討飯,是愛護貧農和幹部的榮譽,楊耳朵講究這個。這叫氣節。都新社會了,還去討飯,像什麼?他不願去討飯,也不願讓村裡其他人去討飯,尤其不願讓女人去討飯,他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楊耳朵平日對女人也混活連篇,也動手動腳,但那是鬧著玩呢,比如對馬坡的兒媳婦八哥,當初在她家幹活時就不止一次摸過她的**,還扒過她的褲子,有一次還差點幹了她。對村裡其他女人,他也沒個正經相,摸一把撩一把是常有的事,這也多是年輕時候的事了。老了就只剩一張嘴快活快活。楊耳朵並沒有真正和哪個女人相好過,他常常為此遺憾。村裡男人和女人相好的事很多,他都知道。草兒窪作為一個移民村落,多姓雜居,先人又來自天南海北,這種事從來就沒斷過,大家習以為常。平日也說些閑話,只是調料而已,並沒有哪個激烈反對過。楊耳朵也不反對。可是女人們為了吃飯在外頭為人解褲帶,就叫他很生氣,也覺得很沒面子。方家遠對此好像裝聾作啞,這個破村長怎麼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