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十二章(6)
臘已經斷定是這樣了。***
但他不問她。
只要她不主動說出,他決不逼她。
他不願再做強人所難的事。
因為這不是一件簡單的小事,弄不好會招來殺身之禍,而文君婆媳又這麼儒雅善良,何必難為她呢。
這趟回來,臘沒有立刻再出去。他想清理一下自己的思路,決定下一步的行動。這一段日子,他多少還是有些收穫的。幾次入黃口鎮,臘都是改了裝的,戴一頂放下耳巴的狐狸皮帽子,遮住大半個臉,肩一根棍子,棍子上掛幾隻兔子,像個憨笨的獵人。他不敢帶獵槍,這獵槍是從黃煙袋那裡來的,容易被認出來。他不想引起黃煙袋的注意。而且這種獵槍世上還很少,容易引起人的注意。
黃口鎮的寨牆還沒有修好,工程浩大,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眼看封凍時節要來臨,為了加快進度,日夜都干。夜間到處燈籠火把,人聲喧囂。黃煙袋儼然寨主,帶一幫手下人,這裡走走,那裡看看。臘幾次見他走過,都轉臉躲開了。
黃口鎮寨主原是一個老秀才,與世無爭,無功無過,亦沒有任何權力意識。但寫得一筆好字,尤善大篆,可惜一般百姓不懂。偶有人向他索字,老秀才便極開心,忙著研墨鋪紙,寫了白送。久而久之。也就很有名氣。逢過年時,老秀才常給人寫春聯,也是分文不取。百姓人家也不計較識與不識,紅紙黑字,篆文如畫,熱熱鬧鬧就行了。老秀才人緣極好。但做寨主幾十年,並無什麼作為。黃煙袋起修寨牆之後,老秀才自知不如人家,且已老邁,便趕緊讓賢。三番五次,黃煙袋故作姿態,表示並無謀取寨主的意思。鎮上人多稱黃煙袋有義舉而無私心,但也有人看破他的虛假意,力勸老秀才不要讓位。可老秀才既無力也無心在位上,索性閉門不出,你黃煙袋修寨為私也罷,為公也罷,對寨主之位有心也罷,無心也罷,他都不去深究了。外頭修寨轟轟烈烈,老秀才死活不出門。因此黃煙袋已成了實際上的寨主。事實上,他手下養了一批人,加之財大氣粗,黃口鎮決無第二人能和他抗衡了。
臘每去黃口鎮,常在黃煙袋街對面的一家小茶館里坐。小茶館主人是個老太太,生意不太好,很清靜。老太太喜歡嘮叨,無非說些修寨的事,還有些雞毛蒜皮之類。後來又說到哪裡又出了殺人放火的事。老太太想到哪說到哪,難得有這麼個人聽她嘮叨,就一直嘴不歇著。臘一邊聽她嘮叨,一邊留心對面黃煙袋的客棧。對面很熱鬧,一天到晚進進出出都是人。那天傍晚,臘正要起身離去時,忽然看見瓦帶個人進了客棧。看得出瓦也是改了裝的,一頂狗皮帽子遮住大半個臉。但臘一眼就把他認出來了。他們在一起多年,一舉一動都是熟悉的。臘有些奇怪瓦到這裡來幹什麼,心裡生了疑惑。就在茶館坐等,兩眼直瞅著對面客棧。賣茶的老太太終於明白過來了,說客官你不是來喝茶的吧?臘說我都喝了兩壺了。老太太笑道,你喝茶是個幌子,怕是打探什麼事吧。臘支吾道,不是打探什麼,剛才看到一個熟人進去,想是一個朋友。老太太說既是朋友,就去客棧找呀,老在這裡伸頭縮腦幹什麼,惹出事來我可擔當不起。
臘看混不下去了,忙付了茶錢出門去,他真怕她會嚷起來。好在這時天色已晚,臘找個隱蔽處一站,抱著膀靠住牆角,像個乞丐,兩眼就直直地往對面客棧瞅,不漏過一個人。這樣過了大約一個多時辰,才見瓦出來,手裡卻牽了一匹馬。顯然是黃煙袋送他或借他用的。這麼說,他和黃煙袋是很熟的了。臘的腦子裡飛快地轉個圈,那晚去七棵樹撲個空,黃煙袋說不定先派人報了訊的。
瓦出門后騎上馬就走了。
臘沒有追。他知道追不上,也不想這時候驚動他。
他越來越相信女兒在瓦那裡。
但他還只是這麼判斷,並沒有給文君婆媳說什麼。他想再過幾天有了確切的消息,突然再回七棵樹去。
一連幾天,臘沒有再出門。
他看文君婆媳住的堂屋檐角有些塌了,如果來了雨雪,是要漏水的。就要幫她們修理。婆婆說哪好意思麻煩你,臘說舉手之勞,這本來就該是男人乾的活。婆婆看他真心實意,就說本來是要到鎮上找幾個人幫著修的,可鎮上人都在修寨牆,不好去打擾人家。臘說老人家你放心好了,我會修的,讓文君幫我做個下手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