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4)
他決定去敲她家的門,和她談談。***當然要談談。
柴姑一行人當晚沒有走。一來歇歇腳,二來要買衣裳。兩家人沒那麼多現成的。好在都還有些土布,要連夜趕做。自然只能粗針大線地縫。柴姑不會做衣裳,幫不上什麼忙,就只靠老婦人和另一家的一個女人。
老夫妻姓趙。另一家也只母女倆,男人出遠門了。兩家相依為命,倒也清靜。老人原是個讀書人,卻無意仕途,在這裡隱居幾十年。這一帶荒地極多,少有人家,老夫妻稍種些莊稼菜蔬棉花,就夠吃用了。閑下無事,趙老先生便教鄰家的女兒夢柳識字讀書,分文不取,只求一樂。兩家相處極和睦的。
但柴姑現夢柳的母親不甚好客,對外人頗有戒心。夢柳在柴姑帶人去她家時只坐一小會兒,就被母親喊裡間去了,從此再沒有出來。那時小喜子專盯著夢柳看,看得夢柳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夢柳也實在好看,十五六歲的年齡,一張桃形臉,睫毛密長,脖子雪白雪白的,溫文爾雅。對一幫客人的到來又驚喜又害怕,什麼話也沒說。但她知道小喜子在用眼神和她說話,就一會兒抬起頭,一會兒又低下頭。看得出她很喜歡小喜子的調皮勁兒。想說話兒又膽怯,特別母親在場,就更不敢。先前小喜子一人曾敲過她家門的,但母親不讓她開。後來還是趙老先生帶人來才給開了門。夢柳的母親不大說話,年紀也就三十幾歲,卻顯得老相憔悴,還有點神經質,好像受過什麼刺激。
「夢柳,進去!」
夢柳就起身到裡屋去了。那目光里有哀求和無可奈何,似乎在乞求母親讓她多坐一會兒。但母親不再看她。夢柳的眼裡噙著淚。小喜子看到了。小喜子心裡一陣針扎樣的疼,他立刻坐卧不寧了,指關節被握得嘎嘣響。柴姑看出來了,說:「小喜子,你先去玩。我和這位大嬸說點事。」小喜子起身走了,使勁橫了夢柳母親一眼。
第二天午後重新上路,柴姑一行人已是穿戴整齊。趙老先生本不收錢的,柴姑還是執意丟下一些零碎金子。
老佛和江伯都很高興,只小喜子悶頭走路,一路走在最前頭,也不和人說話。柴姑逗他:「小喜子,是不是還在想夢柳?」小喜子一昂頭:「想就想!」聲音像在哭。
柴姑說:「小種!當心回去我給你茶姐說。」
小喜子一轉頭:「我才不怕她!」
柴姑心頭一沉,隱隱感到這件事要有些麻煩。
一場搏鬥終於無法避免。
黎明前夕,野狗終於動了攻擊。三條狗幾乎同時向他撲來。漢子操起手中的棍子一陣亂打,陀螺一樣轉著圈子。野狗兇猛地狂吼著跳躍著,漢子同樣兇猛地狂吼著閃挪著,人和狗攪成一團。轉眼之間,漢子身上已被咬傷十幾處,鮮血到處淌。而幾條野狗也已傷痕纍纍,漢子手中的棍子多次擊中它們的腰部腿部和頭部。其中一條野狗肯定斷了一條腿,而另一條也肯定斷了幾條肋骨,所有的狗嘴都在淌血,不知是漢子的血沾上去的還是被漢子手中的棗木棍打破的。但它們卻毫不停歇地繼續向漢子攻擊。那時天已微亮,東方的霞光有些紅,腳下的草地一片狼藉。漢子已是氣喘吁吁,眼看不能支撐了。他已經流了太多的血。周圍的老鴰都已經被驚醒,一時間群鴉在頭頂和周圍的草地上飛舞噪叫,翅膀扇起的風陰森森的。漢子覺得天旋地轉,不斷有老鴰的翅膀打在臉上,而野狗已死死咬住他的腿,讓他動彈不得。
他知道要完了。他幾乎已耗盡了所有的體力。
但這時卻突然生了一個意外的況,那條最為健壯機靈的白色野狗,猝然倒戈,轉頭撲向咬住漢子的兩條野狗。三條野狗丟下漢子,頓時咬成一團。它們全都人立起來,頸毛聳直了又叫又咬,灰狗和黃狗聯合抵擋著白狗的攻擊,都無濟於事。白狗不時凌空躍起,從它們頭頂躥出,又閃電般轉身從後頭進攻。灰狗的一條後腿已經斷了,黃狗的肋骨斷了幾根,行動顯得遲緩而忙亂。大白狗卻沒有什麼要緊的傷。剛才向漢子進攻時,它一直十分敏捷,並沒有被棗木棍擊中要害。它只是跳來跳去。讓灰狗和黃狗沖在最前頭。它似乎在保存體力,也許一開始就是有預謀的。現在漢子倒下去已成定局,它決定獨自享用他,連同它的兩個同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