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四章(9)
天明起來,黃煙袋沒事一樣敲開柴姑的房門,哈欠連天地說:「姑娘,半夜裡聽到一陣響動,沒出啥事吧?」
江伯、老佛和小喜子一看他裝傻,氣就上來了。***小喜子嘴快:「掌柜的,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柴姑不想揭穿,忙介面說:「出事倒是沒出事,就是後窗壞了,一夜怪冷的。」
黃煙袋走進裡間,裝模作樣看了看,說:「街上孩子調皮搗蛋,後窗砍壞幾回了。真對不住。這樣吧,今兒調個套間,你們幾位到樓上去住。上頭清靜雅緻。」
柴姑一笑:「多謝掌柜的關照。不要換房,你派人給修修後窗,今夜還住這裡。」
黃煙袋一愣,忙賠笑說:「中中!我就派人修。早飯怎麼吃?要不要叫夥計端進來?」
柴姑說:「不必了。新來這裡,想嘗嘗街上風味。待會兒俺幾個去街上隨便吃點就行了。」
「也好,也好!」
黃煙袋一走,江伯掩上門小聲說:「柴姑,今天換個店吧?這裡不保險哪!」
柴姑指指門外,沖他搖搖手,大聲說:「走吧!咱們上街趕早會去。」
黃口一條街足有五里多長,居民分住兩旁,能有七百多戶,算得上繁繁鬧鬧一座大鎮子。逢臘月年會,方圓上百里的人家都趕來湊熱鬧。
柴姑一行人到街上時,人雖不甚擁擠,卻也熙熙攘攘了。路遠的人都在頭天就趕來了,有錢的住店,無錢就借住百姓家。好在這裡民風好客,借住一宿不算回事的,且趕在年會興頭上,人人都圖個高興吉利。借宿的人把帶來的土特產給主家一點,主家也樂於接受。一年二年,也有因此而成知交的,居然互有走動。
一大早,街上還有些亂鬨哄的,要出售東西的人正忙著搬弄整理攤鋪,大呼小叫,成交買賣為時尚早。倒是賣早點的飯鋪子已經熱氣騰騰,香味撲鼻了。柴姑幾個人選個清靜的臨時飯鋪子坐下。老佛看是酥香的熱煎包子,饞得口水直淌,說:「柴姑,我就愛吃這個!」柴姑說:「你愛吃就放開肚子吃,今兒管你飽!」小喜子不以為然,說:「老佛,你啥不愛吃?我看你除了屎蛋子吃啥都香。」老佛說:「你欠揍!我又沒招惹你。」
說話間,江伯已端來煎包,用一隻柳條筐子,估摸也有一百多個,都熱氣直冒。幾個人其實都饞,幾年下來沒認真吃過一頓好東西。有筷不用,都用手捏。老佛一口一個,轉眼間二三十個下肚,噎得脖子直挺。江伯忙喊:「掌柜的,快盛粥來,這邊要噎死人啦。」說得大家都笑。掌柜的老闆娘精明幹練,一時盛上幾碗粥放在案板上,說:「各位慢慢吃,我這裡是黃口鎮上最好的煎包,算你們識貨,待會兒便宜了算賬。」
老佛和小喜子只顧埋頭吃喝,江伯和柴姑邊吃邊警惕著四周。一夜驚險,兩人再不敢有絲毫麻痹。面前人來人往的,誰也說不準裡頭有無壞人。
飯鋪左前方几步遠的另一個案板前,背向柴姑他們坐著一個人。這人是隨後過來的,穿一身青布棉衣,戴一頂灰色皮帽子,案板前斜放一桿獵槍,倒也普普通通一個獵人。起先並沒引起柴姑、江伯的注意。但此人像個啞巴,要煎包熱粥都是沖老闆娘招招手,既不語,也不轉頭。皮帽耳垂下來微微張開,端坐在一個木墩子板凳上穩如磐石。看背影是個青年獵人,吃東西卻不似老佛、小喜子狼吞虎咽,只慢慢咀嚼,一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樣子,彷彿背後飛一隻蚊子也會知道。
柴姑和江伯都注意到此人了,互相使個眼色。江伯裝作去盛粥,繞到那人側旁。那人卻剛好轉頭向另一方。江伯沒看清,盛一碗粥回來,沖柴姑微微搖搖頭。柴姑好生納悶,又懷疑自己疑神疑鬼,也許人家就是喝粥吃煎包的。
不一時吃完飯,由江伯用帶在身上的散碎錢付過賬,幾個人便相跟著離開飯鋪,朝街里熱鬧處走去。那獵人已先一步離開,不知蹤影。但柴姑憑感覺知道他就在不遠處跟著自己。剛來黃口鎮不過一夜工夫,就有這許多蹊蹺,可見世事艱險。柴姑畢竟是見過生殺大場面的,又獨自走過數千里路,此時倒也沉得住氣,只是格外留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