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他出現了（第三更）

浴缸很大,我放了半缸的水,把自己和寶靈都脫得精光,然後小心翼翼地進到池子里。

其實席仲說得沒錯,跟寶靈挨近了,仔細嗅嗅,還真能聞到一股酸臭的味道,是我疏忽了對她的照顧,明明就是那麼愛乾淨的一個孩子……

心裡陣陣難過,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才解氣。

寶靈身子骨小,我只能坐到浴缸里,把她放到大腿上,只讓清水淹沒她膝蓋以上的位置。

輕輕一搓,皮上便有了厚厚的一層垢,臉不禁發燙,越發覺得自己有夠失敗的。

「其實哥哥什麼都沒說！」忽的,寶靈就開始自言自語起來,「我就是看到他不停地擦鼻子,覺得他是在嫌我臭！」

心微微漾開,說不出是驚喜還是難過,她這是主動向我敞開心扉吧,實打實地說了真心話。

我小心揉搓著寶靈每一寸肌膚,這個年紀的孩子,皮膚都很嫩,捏上去軟軟的,滑滑的。

想想她剛出生時紅通通的樣子,一點一點成長到現在的模樣,真是一部心酸的血淚史。

可仔細回憶,受苦更多的,是這個孩子。

「寶靈啊,我雖然是大人,但也會做錯事,說錯話,以後你要是覺得我錯了,就直接指出來好不好？」我輕聲問。

「嗯,我考慮考慮吧！」她真的有很認真的思考,然後如此回答我。

略略心安,還好,她沒有拒絕我的靠近。

寶靈突然扭了扭,然後將後背貼緊我的前胸,似乎想離我更近。

而我,卻有些恍惚了。

在漓城的酒店,顧言城也曾和我做過同樣的姿勢。

其實這樣托舉一個人蠻累的,即使只是個三歲多的小孩,坐久了也吃不消,更別說一個大人了。

只記得在他腿上坐了很久,真不明白那傢伙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可現在再來想這些,似乎毫無意義了。

有些事情不能細想,越想,就越覺得是自己錯,既然沒辦法回頭,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

「媽媽,水涼了！」寶靈一聲驚呼,拉回我的思緒。

我趕緊把她抱起來,然後用毛巾擦乾。

舒舒服服地洗完澡之後,我躺到了寶靈身邊。

寶靈身上的睡衣是老王那天送到病房裡的那套,新鮮的嫩黃色,襯得寶靈格外嬌嫩。

這是她來遼遠之後第一次這麼痛快的洗澡吧！明明那麼可愛,卻整天充斥在油煙里,失去了她這個年紀本該有的光彩。

還好聽從了席遠辰的建議,明天去了商場,好好給她選幾身漂亮衣服吧！

看著她一臉愜意地伸了個懶腰,我的心情也跟著愉悅起來。

困意漸濃,我打了個呵欠,關掉檯燈。

「媽媽,我能握著你的手睡嗎？」黑暗之中,寶靈突然輕聲問道。

「當然可以！」

心裡不甚歡喜。

右手小指被緊緊地抓住,柔弱無骨的小掌,慢慢滑進我的手心?滿滿的,全是踏實。

以前她會主動靠近我,通常都是缺乏安全感的時候,可這一次,明顯有所不同。

緊握住她的小手,這一覺睡得無比香甜。

一睜眼,天色已是大亮,木鐘的羅馬文字,指向十點一刻的位置。

我有些懵,明明生物鐘已經自動調節到早上六點醒來,來遼遠這三個月以來,還是第一次睡過了頭。

寶靈依舊睡得很香,牽我的小手還沒有放開。

我微微一笑,輕輕把手挪開,沒想到還是把她給弄醒了。

「媽媽,早！」她揉揉眼睛,半睡半醒間的模樣可愛極了。

我沒想到,她也會主動道早安,明明以前還是很嫌棄的。

不管怎麼說,來席家的這一趟,都值了。

洗漱收拾完畢,我把寶靈抱到輪椅上坐好,推著輪椅下了樓。

席遠辰正在客廳里看書,見我們來了,趕緊把書放下。

「先坐會兒,我去給你們準備早餐！」他笑著說了句,然後轉身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其實不想麻煩他的,畢竟他是公司總裁,老顧著我和寶靈的鎖事會分散他的精力,可話未出口,寶靈居然先行開了口。

「叔叔！」她很大聲吼一句,嚇了我一跳。

席遠辰停下腳步,含笑望她。

「哥哥去哪兒啦？」

席遠辰快步走過來,在寶靈面前蹲了下來。

「席仲他去學校上課了！」他很輕柔地回答。

寶靈瞪大了雙眼:「是去幼兒園嗎？」

「嗯……比幼兒園還要大的地方！」席遠辰答得倒是有趣。

「那他什麼時候能回來？」

「寶靈,你乖乖等五天,一到周末,席仲就會回來了！」席遠辰伸手摸摸寶靈的腦袋,笑得十分柔和。

寶靈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似乎在盤算著時間。

這丫頭,哪裡會有時間的概念,我苦笑著搖搖頭,心裡也很詫異,席仲這麼小的年紀,席遠辰竟然會把他送到寄宿制學校。

「我弄兩塊三明治,很快就好！」席遠辰站了起來,轉身就走。

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我不禁感慨,他算是我的恩人吧……哦不,更準確地說,是良師,真是奇怪,才認識了幾天,我好像已經對男人產生了很深的信任。

吃完了早餐,席遠辰帶上我和寶靈,一塊兒來到遼遠最大的一家購物廣場。

果然如他承諾所說,一萬多坪的地方完全清空了人流,只剩下店鋪開著。

望著空蕩蕩的走廊,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席先生,對不起,為了這麼點兒小事就清場,損失一定很大吧！」我低聲問。

席遠辰笑著搖搖頭:「事情不分大小,只有值不值得！」忽的,他就轉頭看我,眼神很認真,「你不要覺得有心理負擔,做決定的人是我,與你無關！」

左思右想,他好像又給我上了一課。

好吧,既來之,則安之。

廣場的二樓全是童裝店,我推著寶靈,挨個每家店都看看。

以前的話,不管我給她買什麼衣服,寶靈都不會參與討論,默默地穿上就是,而這一次,我讓她自己做決定,她很謹慎地東看西看,然後試穿,卻久久不做選擇。

單單在童裝店,我們都駐足了兩個多小時。

如果在以前,我肯定會說,寶靈趕緊挑,別耽誤叔叔的時間,可現在,我就像和戚芸一起逛街一樣,耐心地等待,不時給句建議。

我這才徹頭徹尾發現,原來這丫頭對服飾如此挑剔,想想她以前淡漠的樣子,原來都是偽裝。

我好像,離她又近了些。

好不容易選完了她的衣服,差不多快中午了。

席遠辰全程都陪著我們,他也不說話,就是笑眯眯地望著。

看得出他工作很忙,手機不斷地響起,說真的我也不想太延誤他的時間,於是隨意進幾家店,挑好了衣服。

東西沒有當場帶走,席遠辰讓老王送到家裡,言語間依舊用了「麻煩,幫我」之類的詞,聽得我直想笑。

吃飯的餐廳也是寶靈挑的,讓我無語的是,她居然選了一家自助西餐廳,就好像在席遠辰家裡沒吃夠似的。

餐廳里的食物很豐富,就是只有我們三個人,顯得格外冷清。

還好寶靈興緻很高,全程盯著她,也不算無聊。

今天外出的行程差不多結束了吧,我想,還好什麼都沒發生。

「渺渺,你好像很擔心？」席遠辰喝下一口濃湯,不緊不慢地問。

我毫不猶豫地點點頭,笑著回答:「嗯,多少有點兒吧！」

就像上次顧言城也是毫無防備地出現在我面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我真的有些怕了。

「你是在懷疑我的能力？」席遠辰一挑眉,放下手上的湯羹。

我搖搖頭:「與你無關,是我自己的性格因素！」

「呵呵！」席遠辰忽的笑了,目光輕靄,「也別太相信我,誰說世上不會有意外呢？」

我以為,他只是一句隨意的調侃,可沒想到,一語中的。

意外,真的就不期而至。

當我們吃完午餐,有說有笑地走出電梯,我萬萬沒有想到,竟然真的會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顧言城,就站在大堂正中,離我不過五米左右距離。

頂上懸挂的大吊燈提供了充足的光線,把他的臉龐鍍上一層淡淡的金光,眉宇間全是我熟悉的影子。

他的身上裹著一件很厚的黑色羽絨衣,一直籠到膝蓋的位置。

我看到過很多男人穿長款的羽絨服,卻不曾見過任何一個人像他這般好看。

他的濃眉蹙得很緊,鼻翼上亮晶晶的,似乎有汗珠在滾動,薄唇緊抿,陰冷的雙眸閃爍著怒火。

一切都是我刻骨銘心的模樣,我怎麼也沒想到,三月未見的第一次重逢,竟然會不知不覺淪陷在他的美色中。

而後,才是窒息般的疼痛。

「呀！」寶靈的一聲尖叫,石破天驚。

她很笨拙地擺弄著輪椅,試圖躲到我身後,可是折騰好一會兒輪椅都紋絲未動。

因為,輪椅把手被我握著,而且握得很緊。

我感覺到空氣的流動似乎停滯了下來,每一次的呼吸,都顯得如此艱難。

顧言城,自始至終都這麼看著我,一言不發,而我,卻彷彿看到他身上的怒火越燒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