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老家的變化

我明顯感覺到顧言城的身體一僵，指觸迅速離開我的肌膚。

「為什麼你不願意告訴我？」我再次纏上他的脖頸，一臉委屈，「不是說好了以後互不隱瞞嗎？」

「戚渺渺，說出來對你沒好處！」他拒絕得很乾脆。

我一咬牙，強行把他掰過來，正面朝向我。

明明靠得這麼近，他卻沒有看我，視線微微向下，眼眸里的暮靄，深深淺淺。

「這傷，是在那次爆炸中留下的吧！」我很輕地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其實，這句話已經在心裡醞釀了很久，曾經好幾次到了嘴邊，也沒說出口。

不僅是他，連我自己，也曾經選擇了逃避。

顧言城微微蹙眉：「既然心裡有答案，為何還要問？」

心酸酸的，我猛地搖頭，語未出，竟有些哽咽。

那滿地的玻璃渣，眾人的驚呼，和他那句「我老婆和孩子」……

每每回想起來，其實也是梗在心中，他不願意正面回應，剛好說明他其實心裡也有梗。

可，我還是想要把它說破，否則對我對他都不是好事。

即使現在藏著掖著放進了心裡，指不定哪天大吵起來的時候，便會成為徹底摧毀我們之間感情的武器。

「我想知道……你到底怎麼想的？」

斟酌了會兒，似乎找不到更合適的辭彙。

顧言城的眼瞼微微上移，幽暗的眼眸最終望向我。

我能看到他縮緊的瞳孔里不安定的自己，越發有些心慌。

「戚渺渺，我沒怎麼想！」輕嘆口氣，顧言城語音漸沉，「只恨過！」

冷不丁聽到這個「恨」字，我很意外。

他的情緒，似乎比我想像中更為激烈。

「震碎的玻璃了劃破我的動脈……」

當聽到顧言城用很平淡的語氣講出來時，呼吸驟停，心疼得發緊。

我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會傷得這麼重。

「醫院搶救了一天一夜，用了十幾袋血，才把我救活！」

渾身一顫，我下意識地鬆開了手，在這一瞬間，沒有勇氣再與他接觸。

「戚渺渺，那個時候，我真的很恨你！」顧言城濃眉微蹙，嘴角有些抽搐。

「你連一眼都沒看我，毫不猶豫地將我捨棄……那一刻，我真覺得自己的心死了！」

他說得很慢，語氣也不重，可每個字都重重地敲擊在我的心間，讓我的呼吸越發沉重。

「所以，我恨你！」當顧言城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似乎鬆了口氣。

我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那，那你為什麼還要來找我？」哽咽著輕聲問。

「其實當時我已經放棄了你！戚渺渺，我真的……來遼遠，只是想帶寶靈走！」他搖搖頭，深深嘆口氣，「沒想到那丫頭會這麼倔！」

他的每一句話都很坦然，可眼底盪起的陣陣傷，卻刺痛了我的心。

這些話並不讓我感到難過，任是一個正常人，遭遇如此的背叛，都會絕望和死心，更何況是顧言城這樣心高氣傲的男人。

「可是戚渺渺，你就是我的毒，解不掉的毒！」顧言城語音微顫，伸手輕撫我的臉頰。

他的指尖很暖，上面的細繭蹭得我的肌膚輕癢難耐。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握得很緊，生怕一鬆開，他就會轉身離去。

「你肯原諒我？為什麼……」

我真的不明白。

「雖然不想承認……」他突然頓了頓，目色微涼，「那傢伙導的這場戲，的確改變了我的想法！只有生死攸關的時候，才會真正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你想要什麼？」兩行清淚劃過臉龐。

他用大拇指輕輕擦拭我的淚，凝望著我的眼，一字一頓地回答：「和你，和寶靈一起生活！」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堅定，沒有半絲的猶豫。

天啊，我到底是有多幸運，才會碰到這個如此完美的男人。

我閉眼湊上去，堵住了他的嘴，瘋狂地親吻起來。

顧言城猛地攥住我的後頸，熱情地回應著。

我倆雙雙翻倒在床上，纏，綿了很久。

當心底的那股熱火被徹底挑起，我情不自禁地想要進行下一步時，他忽的鬆開緊壓的唇，迅速從我身上撤離。

「別磨蹭，趕緊起床！」

冷不丁從天堂墜回人間，我撇撇嘴，慢慢爬了起來。

他已經恢復到最初冷漠的樣子，從穿衣到整理，動作快得出奇。

我痴痴地望著他，心底陣陣恬淡。

幸好沒有錯過，餘下的日子，就讓我好好補償吧……

「戚渺渺，你還要磨蹭到什麼時候？」

顧言城一聲冷喝，打斷了我的思路。

抬眼一看，發現他的臉色已經變得很難看。

不得不承認，這傢伙翻臉比翻書還快，而就這個外冷內熱的男人，給予了我最大的寬容和體諒。

「好，馬上起床！」我元氣滿滿地回答，然後蹦下床。

幾下收拾好之後，我到隔壁房間叫醒了寶靈，然後給她換了身很漂亮的紅裙，急急忙忙吃完早飯之後，我們三人就上路了。

「媽媽，我們去哪兒啊？」寶靈仍然對顧言城有懼意，她悄悄拉拉我的衣袖，很小聲地問。

我笑著摸摸她的頭，柔聲回答：「寶靈呀，我們要去媽媽出生的地方！」

「媽媽出生的地方？」寶靈瞪大了眼睛，「醫院嗎？」

我哭笑不得，又一想，好像是自己說岔了。

「那是媽媽長大的家鄉啊！我很多的傢伙都在那兒呢！」

「是嗎？媽媽以前怎麼從來沒提過呢？」

是啊，寶靈快四歲了，我從來都不曾跟她說起，那時候我真以為自己這輩子都回不去了……

沒有忐忑，心中竟很坦然，不管二叔二嬸、親戚朋友們會怎麼罵我，我都必須得受著，只要他們能重新接納我，就好。

一路開回去得六七個小時，難得高速路上車不多，他居然也沒一腳踩油門逛飈，每每要變道的時候，眼神不時往外瞟，看上去還挺謹慎的。

車上坐著老婆和孩子，到底是不一樣了呢！

前兩天他一聲不吭地就搬回家七八個安全座椅，說是要在所有常用的汽車上都安上，可寶靈死活都不坐，父女倆又鬧得很不愉快，最終還是我做和事佬，給她換了種最簡易的綁帶才算完事。

顧言城也不肯退貨，把那一堆安全座椅全都放在花園的角落裡，何伯找了塊油布給遮上，不至於被風吹雨淋，可那一團突兀的存在，完全破壞了花園的整體美感。

顧言城對寶靈的照顧和關心都很理性，可偏偏寶靈又是個心思縝密而敏感的孩子，夾在他們中間著實痛苦，倒是希望這趟回鄉之旅，能緩和他們倆人的關係呢！

側頭看看外面的後視鏡，兩輛黑色越野一直保持距離地行駛在我們身後。

自從回江城之後，顧言城就特別謹慎，只要一出別墅大門，隨行的保鏢便會跟著。

當初我提出回老家的時候，多少心裡有些忐忑，沒想到他答應得如此爽快，還在不到一天時間裡安排了所有的事情。

有這樣可靠的老公待在身邊，我還有什麼可害怕的呢？

竊喜和甜蜜攪混在一起，竟沒有覺著累。

一路暢通無阻，當一片桃樹林出現在我眼帘時，心跳莫名地開始加快，我知道，戚家村快到了。

我以為自己會很鎮定，可當這一刻真正來臨時，才發現自己到底有多緊張。

寶靈已經睡著了，對她來說，「媽媽的老家」似乎並不具備十足的吸引力。

終於，顧言城的車速開始減慢，馬上就要到戚家村的入口，我暗暗握緊拳頭，心跳越發不受控地加速。

讓我沒想到的是，遠遠望去，有很多人影在晃動，仔細一看，上面還拉了幾條紅色的橫幅，可距離太遠，我只能眯著眼睛，一個字一個字辨認。

「歡，迎，回，家……」

嘴裡下意識地念出這幾個字，當我真正反應過來時，一下子愣住了。

他們，這是在迎接我嗎？

汽車漸行漸近，我看到人群里有很多熟悉的面孔，三叔公、李阿婆、劉大叔……

他們都一臉笑意，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汽車移動。

「顧言城，停車！」我一抹眼淚，「我想下去！」

「不用！打開車窗跟他們打聲招呼就好！」顧言城很淡定地回答。

車窗自動放下，我只好探出腦袋，不停跟他們打招呼。

「三叔公，李阿婆……」

「渺渺啊，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李阿婆笑得很燦爛，「多虧有你，我們家小花才不用起早貪黑到隔壁村上學！村上的柏油路也通了，有巴士直接到咱村子里啦！」

「就是就是！渺眇，你是咱們戚家村的貴人吶！我們終於摘了貧困村的帽子，現在在咱縣上也排得上名號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說著，我聽得有些懵，唯一能確定的，是他們臉上的表情，滿滿都是感激。

在穿越人群之後，車速又逐漸快了起來，他們都沒有追過來，只是站在原地，朝我們所在的這個方向招手，車行很遠，依然沒有停下。

借著大開的車窗，我環顧四周。

和五年前我最後一次離開戚家村的時候，現在的這裡，的確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