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刀客和女人(2)
歐陽家添了珍珠,劉爾寬先就想到了黑虎的娘。當下兩面一說,都滿意。鐵匠趙松坡知道了,也只好同意。
十一
當天晚上,黑虎娘把黑虎哄睡,卧在床上,難過得哭了一陣子,然後交給特意趕來的趙松坡暫時看護著,跟劉爾寬去了歐陽家。
鐵匠趙松坡二十八歲,祖籍關西。長得魁梧雄健,長年在鐵匠爐邊幹活,熏染得面如金棗。他少年時在關西老家學過武藝,後來隨父逃荒到這裡,又認陳老剛的父親為師,和陳老剛一同練過武。此人有膽量、重義氣,但不像陳老剛那樣暴烈,遇事沉穩。雞毛蒜皮的事,得讓人處且讓人。因他豪爽豁達,在街面上人緣極好。陳老剛被人害死,他難過得心如刀絞,但平日卻不露聲色,只是明察暗訪,細細揣摩。兩個多月過去,竟沒有任何結果。如今師弟大仇未報,黑虎母子落得如此凄慘,想到此,不由暗暗落淚。他站在床前,看著幼小的黑虎,深感自己肩頭的沉重。
趙松坡正在屋裡嗟嘆不已,忽聽門外有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走走停停,不像光明正大之人。他兩眼在暗中一閃,決定先躲起來。左右打量,兩間茅草屋,四壁空空,無處藏身。便縱身一躍攀住橫樑,像貓一樣蜷上去,伏在上面不動了。
門虛掩著,「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從外面伸進一個腦袋來。那腦袋長如驢頭,兩眼閃著貪饞和疑惑的光。趙松坡在樑上一眼就認出是鎮長劉大炮。天這麼晚了,他來做啥?只見劉大炮把頭伸進屋來,搜看一遍,沒現什麼人,便失望地縮回頭,重把門掩上。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朝柴草垛和廁所那裡去了,不久又轉回來,在門外站了一陣。然後罵了一句什麼,悻悻地走了。
等腳步聲完全消失了,趙松坡才輕捷地跳下地,心中霍然一動,這狗日的來這裡決無好意,不由聯想到師弟的慘死,猝然間明白了什麼……
黑虎娘隨在劉爾寬身後,深一腳淺一腳往街里去,她心裡一陣陣酸痛。撇下自己的孩子不能管,去奶人家的孩子,做娘的心裡該是個啥味呢!往後給人做了奶媽,孩子怎麼辦?人家能讓自己帶上黑虎嗎?
劉爾寬想起陳老剛的慘死,想起她母子如今無依無靠,心中也暗自傷。但他不敢太放縱了自己的感,只好強忍著,一路勸說黑虎娘:「嫂子,天無絕人之路,等把黑虎拉扯大,就會好了。」這話實在沒勁,可此刻又能說什麼呢?黑虎娘自然懂得,光哭沒有用處。現在是去入家裡求事做。人家新添孩子是個喜事,不能哭哭啼啼。臨到丁字北街歐陽大院前時,她扯起衣襟抹凈淚水,強打精神走了進去。
黑虎娘先去見了母駱駝,彼此原都認得的。說了幾句客套話,母駱駝便急著問:「她嬸,你的奶水還好嗎?」黑虎娘點點頭回說:「回老太太,還好。」母駱駝一把拉過她來,雙手從衣襟底下伸上去,摸住兩個鼓脹的**,連連笑著說:「真是呢,像兩個水罐子!」然後又捏了捏,這才鬆開手,放心地說,「她嬸,也難為你,給自己孩子斷奶,到這裡當奶媽。放心,往後你母子倆的吃穿,我全包了!」
黑虎娘**被她撫摸了一陣子,本來有些羞慚和不快,這和買牲口驗牙口有什麼兩樣?但想到自己的身份和眼下的處境,只好微閉上眼由她前後左右摸了一遍,心裡卻光想流淚。現在聽她說得這樣慷慨,反倒生出一些感激來,於是微紅著臉回道,「老太太只管放心,把小姐交給我,不會出差錯的。」母駱駝笑起來:「知道,一看就知道你是個細人,放心,放心!——呃?你的孩子咋辦呢?明兒帶來吧,就住在這裡。兩個孩子一人一個奶,我看夠吃了!你說呢?」黑虎娘更加感激,想不到老太太如此爽快,趕忙道謝,心中一塊石頭也落了地。
母駱駝見黑虎娘很溫順,心裡滿意,便招呼外面的老媽子說:「快把她嬸領去吧。」
劉爾寬一直在外面黑暗中偷聽,知道一切事都已辦妥,聽老太太叫人,便趕忙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