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刀客和女人(6)
她還聽劉爾寬大叔說過,父親歐陽嵐待母親不好。那麼,母親一定是受過許多委屈了。父親對我為啥也不好呢?對於一枝花,不用什麼人說,珍珠就對她沒一點好感了。她像條水蛇似的,從沒正眼看過自己,老是斜著眼,那眼神總是那麼睥睨和生氣的樣子,好像自己從生下來就不順她的眼。
十九
珍珠記得,在她**歲的時候,有一次,她拿著奶奶給買的一串冰糖葫蘆吃。吃著吃著,忽然現黑虎哥手裡沒有,正饞饞地望著自己。珍珠忙把糖葫蘆摘下幾個來送過去。黑虎遲疑著正要接,恰巧一枝花看見了,幾步闖過來,「啪!」一巴掌打掉了。擰住黑虎的耳朵說:「你也配吃!」又捉住珍珠的小辮兒,使勁往下扽,咬著牙罵道:「天生的下賤胚!」在她額上又重重地戳了一指頭,才斜著眼,一扭一扭地走了。
珍珠摸著自己的辮根兒,疼得噙著淚水。黑虎忙上前為她擦淚。珍珠看到,黑虎哥那隻被擰過的耳朵通紅通紅的,可是他卻沒有哭,眼睛里閃著仇恨的火光。從此以後,不管在什麼地方,黑虎再也不吃珍珠給他的東西了。
「你吃嘛!」珍珠著急地把東西塞到他懷裡。
「不吃。」黑虎又還給她。
「沒人看見的。」
「那也不吃。」
「那……你還和我好嗎?」
「好!」
兩個孩子依然很要好。但他們已開始意識到,他們之間有些不同的地方,又好像有些共同的地方。說不清。
不幾天,一枝花的尿壺被人鑽了一個洞,晚上撒了一被窩的尿。天明罵罵咧咧地把被子曬出來。等她離開后,黑虎拉著珍珠,偷偷湊上去看,被子上濕了一大塊。珍珠捂住嘴笑了:「嘻嘻,這麼大個人了,還尿床。」
黑虎趕緊把她拉到一旁,神秘地說:「不是。她的尿壺有個洞,漏的。」
「真的?」
「真的。」
「誰鑽的?」
「我。」
「嘻嘻……」珍珠開心地笑出聲來,前仰後合。黑虎慌得趕緊拉著她跑回後院去了。
黑虎帶著珍珠,常從後門溜到丁字街上去玩耍。這裡是一個繁鬧的世界。沿街賣唱的,挎著竹籃賣繡花的,打拳賣藝的,賣各種風味小吃的,補鞋的,剃頭的,都能引起他們的興趣。
趙松坡的鐵匠爐旁,是他們常去的地方。趙松坡臉膛紫紅,兩腮掛滿絡腮鬍子,眼睛特別深邃,眉毛濃黑,擰著彎兒護住兩隻眼,看見黑虎和珍珠,顯得特別和善。他一邊不停地翻動著燒紅了的鐵塊,一邊笑哈哈地關照:「孩子們,離遠一點,當心火星子濺著……」珍珠趕忙後退,捂住臉,只從指縫裡往外看。黑虎卻勇敢地偎上去,要拎大鎚。可是憋紅了臉,也拎不動。趙松坡開心地笑了:「哈哈!不行吧?」趙松坡的兒子大龍拍拍手裡的風箱:「來!虎子,你拉風箱,看我的!」
大龍才只有十七歲,已長得虎背熊腰,幾十斤重的大鐵鎚拿在手裡,像棒槌那麼輕。他和父親配合默契,錘聲響成有節奏的點兒:「叮!——當!叮噹!——當!叮——當!叮叮!——當!叮叮!——當!叮叮叮……」
大鐵鎚要追著小鐵鎚敲擊的地方,使勁兒砸,一陣急風暴雨似的。有時要連續十幾大鎚,沒有一膀子力氣是不行的。鐵塊冷卻了,趙松坡用鐵鉗夾住,重新送進爐膛里燒。大龍丟下錘要拉風箱,黑虎卻不讓了:「大龍哥,你歇會兒!」大龍只好擦把汗,笑著在一旁看。黑虎使足了勁,才勉強拉得動。珍珠也急忙跑上去,幫著一拉一推,爐盤上的火苗立刻一躥一躥地上來了。他們高興地笑著,拉著,好開心喲!
趙松坡忙對大龍說:「快接過來,別累著他們。」黑虎和珍珠已累得手酸氣喘,只好鬆開手。趙松坡從腰裡摸出幾個錢遞過去,「看,那邊有賣冰糖葫蘆的,快去!」兩個孩子接過來,歡呼著跑走了。
二十
更多的時候,黑虎和珍珠是在孩子們中間玩耍。
起初,那些窮人家的孩子不樂意和珍珠玩。那完全是一種本能的惡感和戒備心理。他們認為珍珠是財主家的孩子,吃得好,穿得好,和窮孩子們不是一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