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氣鼓鼓的小媳婦兒
蓋得平整的被子,因為蕭玉祁的慌亂的動作,滑落到了腰腹。
他的身上纏著滿了白色的紗布。
蘇見月生怕他著了涼。
小心翼翼地牽起被子,企圖將他的被子重新蓋好。
她的手腕,卻被一隻大手緊緊握住。
猝不及防。
蘇見月被男人巨大的力道,一下子帶到了床上。
睡在了他的身側。
蘇見月害怕蕭玉祁身上的傷口再次崩開。
不敢隨意動彈。
只能僵著身子,動也不動地窩在他的懷裡。
腦袋枕著男人健碩的臂膀。
她的整個身體,被男人緊緊地箍住,動彈不得。
「別走……母親!」
巍峨如高山的男人,脆弱得像是抱緊了救命的稻草一般,將蘇見月勒得,險些喘不過氣來。
「母親,孩兒想你了!」
一滴溫熱的液體,滴在了蘇見月的鼻尖。
蘇見月抬頭。
看見了滿臉淚痕的蕭玉祁。
蒼白的面色,帶著極致的病態。
眼尾泛紅,更顯妖孽。
蘇見月抽出手,順過光潔的臂膀,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
「我不走,我就在這裡陪著你。」
她的話,像是有魔力一般。
果真讓蕭玉祁的緊繃的身體逐漸緩和。
蹙緊的眉峰散開。
蕭玉祁像是意識到了自己嗎,滿滿當當的懷抱。
隱約間,他想起來,自己昏迷前,最後看見的那一抹倩影。
她像是一束光。
衝破了黑暗的牢籠。
敵過利箭的鋒芒。
將他從死亡的宿命中,一次一次救回。
熟悉的桃子清香。
讓蕭玉祁的不安的心徹底安定。
他緩緩睜開眼。
滿臉未乾的淚痕下,是他如釋重負的淺笑。
蘇見月將醞釀許久的話說出口。
「這下好了,我果真當了你一回娘!」
蕭玉祁:「……」
「乖,這時候,你應當直接吻我,別說話。」
蘇見月的腦子裡浮現的是那個『別說話,吻我』的表情包。
不行不行,有點齣戲。
蘇見月莫名其妙地笑個不停。
蕭玉祁臉上的笑意逐漸僵住。
冷下。
漠然。
隨即,他鬆開了緊緊抱住蘇見月的手,並且抽回了墊在蘇見月腦袋下的手臂。
雙手抱胸。
「哼」的一聲。
翻身。
背對著蘇見月。
如同一個氣鼓鼓的小媳婦兒。
蘇見月捶著枕頭,笑的根本停不下來。
想象中的溫存,半天沒有。
蕭玉祁鬱悶的不行。
身後的女人,不僅不收斂,反而笑的愈發的得寸進尺。
好容易。
等到蘇見月笑夠了。
蕭玉祁靜靜地等著蘇見月的反應。
一雙柔弱無骨的手,輕輕地搭上了他裸露在外的肩膀。
手指微微用力。
將他向後掰了掰。
他梗著勁兒,沒掰動。
那隻手又掰了掰。
「生氣了?」
蘇見月嬌嬌軟軟的聲音,從他的背後傳來。
蕭玉祁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揚。
她哄他了!
他就知道,她一定會哄他。
蕭玉祁傲嬌的繼續梗著勁兒,不回答她的話。
依舊沒將蕭玉祁掰過來的蘇見月,乾脆輕輕地晃了晃他的身體。
「別生氣嘛!我剛剛沒有在笑你,真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嘴角根本壓不下去。
蕭玉祁有預感。
只要蘇見月再說一句話,再撒一次嬌。
他一定會敗下陣來。
果真。
蘇見月再次重複了一句:「別生氣了,好不好嘛?」
「既然你已然知錯,那我便……勉強原諒你這一回!」
蕭玉祁別彆扭扭地轉過身。
蘇見月抬起腦袋,露出空落落的脖子,示意他將抽出去的胳膊,重新放進去。
蕭玉祁勉為其難,磨磨蹭蹭地將手臂重新穿過去。
蘇見月腦袋這才落下來,枕在了他的手臂上。
「我不是想抱著你,我就是……這麼睡著舒服!」
「是是是。」
蘇見月才懶得跟一個傷患計較。
他將蕭玉祁的另一隻手拉住,搭在了自己的腰上。
這回。
不等蕭玉祁自己說。
她便率先替蕭玉祁找好了借口。
「我知道,你一點兒都不想抱著我,但是你的手,這麼放著,舒服!」
蕭玉祁得意的不行。
他的將下巴擱在蘇見月的發頂。
「非也!」
他放軟了語氣。
「其實,我還挺想這麼抱著你一起睡的。」
唉呀媽呀,好害羞。
好在蘇見月沒有仰頭。
並沒有看見蕭玉祁那逐漸泛起紅暈的臉頰。
蘇見月被他這一句話,輕而易舉的哄好。
「這還差不多。」
時光靜謐。
蕭玉祁的聲音,自蘇見月的頭頂傳來。
「方才,我夢到我母妃了!」
他的聲音清淡而柔。
「我已經許久都未曾夢見過她。」
事實上,從他登上帝位的那一天起。
母妃便再也沒有進入過他的夢境。
「然後呢?」
蘇見月問道。
「你母妃對你說了什麼嗎?」
「我從前總以為,母妃是不是因為我身上,殺戮太重,她怨我,懼我,所以才不肯來夢中見我。」
「可是,我又夢到了她,就在我們共同生活過的幽巷,她跟我記憶的母妃,一樣的美麗,溫柔,好像一點兒也沒有變老。」
蕭玉祁抱住蘇見月的手,緊了緊。
像是抱緊了她,就能彌補他心中缺失的那一塊柔軟。
「其實,我們從前的日子,過得並沒有外人想象中的那般差。」
蕭玉祁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
「母妃並不是一個溫柔的人,相反,她脾氣不好,即便遭受父皇厭棄,被打入了冷宮,賜居幽巷,也從未有人敢欺負她,她從未抱怨,一面照顧年幼的我,一面在幽巷開荒種田,在荒草叢生的幽巷,種滿了瓜果蔬菜,因此,我小的時候雖然鮮少能夠食得葷腥,可也從未挨餓過。」
「只可惜,即便母妃避居幽巷,先皇后卻仍舊不願放過我的母親,她知道,父皇對我的母妃仍舊念念不忘,又見不得我的母妃身居幽巷,依舊能將日子過得風生水起,便乾脆為我的母妃,安上的一樁私通外男的罪名。」
那個時候,他才六歲。
母妃為小小的他,盡自己所能,為他撐起了一片天。
「後來,皇后本想要殺我,但是母妃聰慧,她以死明志,自證清白,又將我推到了父皇跟前,我是眾多皇子中,與父皇長得最像的,父皇一看見我的臉,便會想起對我母妃的愧疚,皇后怕我得勢,便將我從幽巷遷居至長庭,或許她以為,我那時小,時間久了,便記不得什麼,會將從前的事情全部遺忘。」
「又或許,她覺得,在長庭那樣,居住著整座皇宮最末等宮人的地方,年幼的我會被豺狼撕碎,根本活不下去。」
說到這裡,他喉頭哽咽。
蘇見月緊緊地回抱住他。
「如果你不想說,那就不說,好不好?」
她的溫柔,深深地觸動著蕭玉祁心中的弦。
蕭玉祁低頭。
冰涼的唇,貼上了蘇見月額頭。
「我想要你了解最原原本本的我。」
不是厚厚的史書上,那薄薄的一頁紙。
更不是世人口口相傳,刻板印象中的他。
而是真實的他。
他親口說的,親自做的,她親自體會過的,最真實的他。
「在夢裡,母妃為我做了她最喜愛的桂花糖餅,她抬手招呼我去吃,我剛一坐下,你便出現在了我的身邊,母妃遞給你一張糖餅,你笑眯眯地應下,母妃溫柔地撫摸著你的頭髮,你們坐在一起,就像是母女!」
那是他夢中的畫面。
他的身邊,有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位女子。
簡陋的幽巷,溫暖如春。
畫面美好的,讓他不由自主地深陷。
「月兒,母妃是喜歡你的!」
他在笑。
眼底卻溢滿了悲傷。
夢中的母妃,其實一句話都未曾說過。
她將盤子里的糖餅,分給了他和蘇見月一人一塊。
然後,她滿意地笑著,瘦弱的身形漸行漸遠。
由真實到虛幻,最終,消失不見。
任憑他如何哭喊。
母妃終究未曾回頭。
消失在了浩渺的天地。
蘇見月仰頭。
對上蕭玉祁清淺的笑。
「那是,我這麼可愛,母妃喜歡我,是必然,不是偶然,對吧?」
笑意在他的眼底漾開,蕭玉祁低頭,鼻尖對上蘇見月的鼻尖。
十分配合。
「是,你這般好,母妃自然是喜歡你的。」
蘇見月順手拉起被子,將他蓋好。
蕭玉祁問道:「你怎麼忽然過來了?這兩天都未曾睡覺,你過來,到了哪裡?又是如何找到我的?」
蘇見月依舊在笑。
「你不累嗎?沒睡一會兒呢,要不,你再睡會兒?」
蘇見月顧左右而言他。
蕭玉祁品出了些許的不對。
「到底發生了何事?」
蘇見月幽幽嘆氣。
「我本想等你休息好了,再跟你說的。」
她坐起來,身上還披著陶洲給她的那件披風。
「是裴恆,他又找上了我,我把他打暈了,他的手下就將我關起來,我找機會來你這兒,本來想要等著你忙完你的事情,再過去幫我,誰知道我直接穿越到了你上一次落腳的客舍,我既沒有錢,也沒有路引和身份證明,沒想到我運氣還不錯,剛好遇見了一個人,是他帶著我來找你的。」
「裴恆?」
蕭玉祁雙眼微眯。
很好。
他還敢來招惹月兒,那就別怪他心狠手辣。
蕭玉祁抬手撫了撫蘇見月長卷的發。
「這件事,是我疏忽了!」
說吧,他從脖子里,摸出來一隻龍紋骨哨,黑色的繩子解開。
他將骨哨掛在了蘇見月的脖子上面。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