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白雀(1)(3)
化妝室就設在用做排練場的那幢草房子里。來得早的人,就圍在窗口門口看化妝。桑喬手掌上塗滿了各色油彩。演員們就從他手下,一個個地過著。若是個過場的或不重要的,桑喬就三下兩下地將他們打過去。若是一個重要角色,桑喬就很認真,妝化得差不多了,就讓那個演員往後退幾步,他歪頭看看,叫演員湊上來,讓他再作仔細修改,就像一個作文章的人,仔細地修改他的文章一樣。
樂隊在門外已開始調音、試奏。
桑喬化妝著化妝著,心裡老覺得今天好像有點什麼事,偶爾抬頭看了一眼,一下看到了心神不寧的蔣一輪,他突然明白了:白雀還沒化妝呢。他問道:「白雀呢?」
「白雀還沒有來。」有人一旁答道。
桑喬在嘴裡嘀咕了一聲:「怎麼搞的?該來了。」心想離演出還有些時間,就依然去給那些演員化妝。
蔣一輪屋裡屋外不安地轉悠已經好一會了,看看手錶,離演出時間已不遠了,終於走到桑喬身邊,輕聲說道:「桑校長,她還沒有來。」
桑喬無心再去仔細化妝手裡的一個演員,說聲「行了」,就丟下那個演員,對一個叫『泣酸子」的演員說:「二酸子,你去她家找找她。」
二酸子上路了。
桑喬追出來:「快點。」
「唉!」二酸子穿過人群跑起來。
演員、樂隊以及圍觀的人,不一會就都知道了白雀未到,就把一句話互相重複著:「白雀還沒有來呢。」又過不一會,這話就傳到了操場上,認識不認識的都在說:「白雀還沒有來呢。」覺得事似乎挺重大,於是也就感到有點莫名其妙的興奮。
二酸子過不一會回來了,對桑喬說:「白雀他父親不讓她來。」
桑喬問:「為什麼?」
二酸子不知為什麼看了蔣一輪一眼,轉而回答桑喬:「不知道為什麼。」
還有兩三個演員沒化妝,桑喬說:「自己化妝吧。」又對宣傳隊的具體負責人說:唯時演出,我去白雀家一趟。」說完就走,一句話一半留在門裡,一半留在門外:「誰都可以不來,但白雀不能不來。」
兩盞汽油燈打足了氣,「璞璞璞」地燃燒著,一旦高懸,立即將舞台照得一片光明。
演出準時進行。但台下的人一邊看演出,一邊就在下面互相問:「白雀來了嗎?」台後的演員也在互相問:「白雀來了嗎?」
桑桑看到蔣一輪在吹笛子時,不時拿眼睛往通往操場的路上膘。好幾回,蔣一輪差一點把曲子吹錯了,幸虧是合奏,很用心的桑桑用胡琴將這些小漏洞一一補住了。桑桑看到,蔣一輪用感激和誇獎的目光看了他好幾回。
幕間,人們在空隙里幾乎將詢問變成了追問:「白雀來了沒有?」
又一個節目開始時,人們的注意力就集中不起來,場上的秩序不太好。
演員們開始抱怨白雀:「這個白雀,搞得演出要演不下去了。」
演了三個小節目,白雀還未到。人們從「白雀偶然疏忽了,忘了演出時間了」的一般想法上移開去,在問:「白雀為什麼沒有來?」都認為是有原因的,便開始了猜測,心思就老不在台上演出的節目上。彷彿他們今天來這裡,不是來看演出的,而是來專門研究「白雀為什麼沒有來」這樣一個問題的。當他們聽說白雀是被她的父親白三攔在了家中時,猜測就變得既漫無邊際,又十分具體了。台下一片卿卿喳喳,想看節目的人也聽不太分明了,注意力反而被那些有趣的猜測吸引了。因此,這時台上的演出,實際上已沒有太大的意義
台前台後的演員都很著急:「白雀怎麼還不來呢?」
忽然有人大聲說:「白雀來了!」
先是孩子們差不多一起喊起來:『噢——白雀來了——」大人們看也不看,就跟著喊。
眾人都去望路上,台上的演員和樂隊也都停住瞭望路上——月光下的路,空空蕩蕩。
「哪兒有白雀?」「沒有白雀。」「誰胡說的?」一場的人,去哪兒找那個胡說的人!眾人只當穿插進來了一個節目,這個節目讓他們覺到了一陣小小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