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白雀(1)(4)
台上的演出繼續進行。***台下的人暫時先不去想白雀,勉勉強強地看著,倒有了一陣好秩序。演員們也就緒高漲。那個男演員,亮開喉嚨大聲吼,吼得人心一陣激動。本是風吹得樹葉響,但人卻以為是那個男演員的聲音震得樹葉「沙沙」響。桑桑把胡琴拉得搖頭晃腦,揉弦揉走了音。只有蔣一輪,還是心不在焉,笛子吹得結結巴巴,大失往日的風采。人也沒有從前一吹笛子就一副得意忘形的樣子,顯得有點僵硬。
一個女演員做著花樣,一搖一晃,風吹楊柳似地走上台來。她一直走到了台口,讓人覺得她馬上就要走下台來了。下面一個動作,是她遠眺大河上有一葉白帆飄過來。她身子向前微側,突然說出一句:「那不是白雀嗎?」神就像說的是戲裡頭的一句台詞。
眾人起先反應不過來,還盯著她的臉看。
她踞起腳,用手往路上一指:「白雀!」
眾人立即站起來,扭頭往路上看,只見路上裊裊娜娜地走過來一個年輕女子。
「是白雀!」
「就是白雀!」
眾人就看著白雀不慌不忙地走過來。
白雀並不著急。人們隱隱約約地看到,她一路走,還一路不時地伸手抓一下路邊的柳枝或蹲下來采支花什麼的。人們不生氣,倒覺得白雀也真是不一般。
靠近路口,不知是誰疑惑地說了一聲:「是白雀嗎?」
很多人跟著懷疑:「是白雀嗎?」
話立即傳過來:「是周家的二丫!」
於是眾人大笑。因為周家的二丫,是個腦子有毛病的姑娘,一個「二百五」。
二丫走近了,明亮的燈光下,眾人清清楚楚地看清了是二丫。
二丫見那麼多人朝她笑,很不好意思,又裊裊娜娜地走進了黑暗的樹蔭里。
台上那個女演員滿臉通紅,低下頭往後台走。再重上台來時,就一直不大好意思,動作做沒做到家,唱也沒唱到家,勉強對付著。
台下有人忽然學她剛才的腔調:「那不是白雀嗎?」
眾人大笑。
女演員沒唱完,羞得趕緊往後台跑,再也沒有肯上台。
台下的秩序從此變得更加糟不可。很多人不想演了。桑桑和其它孩子、大人、樂手坐在台上很尷尬,不知道是撤下台來還是堅持著在台上。
台下的人很奇怪:非想見到白雀不可。其實,他們中間的大部分人,並不認識白雀,更談不上對白雀演戲的了解。只是無緣無故地覺得,一個叫白雀的演員沒有來,不是件尋常的事。而互相越是說著白雀,就越覺得今天他們之所以來看戲,實際上就是來看白雀的,而看不到白雀,也就等於沒有看到戲。這種緒慢慢地演變成了對演出單位的惱火:讓我們來看戲,而你們的白雀又沒有來,這不是謳人么?這不是讓我們白跑一趟嗎?又等了等,終於有了想鬧點事的心思。
演員們說:「不要再演了。」
宣傳隊的負責人說:「桑校長沒回來。演不演,要得到他的同意。」
「桑校長怎麼到現在還不回來呢?」有幾個演員走到路口去望,但沒有望見桑喬。
台下終於有人叫:「我們要看白雀!」
很多人跟著喊:「我們要看白雀!」
這時演員們即使想演,實際上也很難演下去了。
演員與樂隊都撤到了後台。
台下亂鬨哄的像個集市。
蔣一輪站在一棵梧桐樹的黑影里,一臉沮喪。
桑喬終於回來。演員們連忙將他圍住,就聽他說了一聲:「我真想將白三這廝一腳瑞進大糞坑裡!」
三
宣傳隊臨時解散了。
蔣一輪一連十多天也沒見著白雀,一有空就到河邊上吹笛子。白雀的家就在河那邊的村子里。他想,白雀一定能聽到他的笛子聲。蔣一輪什麼曲子也不吹,就吹《紅菱船》,從頭到尾地吹。吹的時候,直讓桑桑覺得,白雀也在,並且正在出神地做那些優美的動作。
對岸,有人站到河邊來聽蔣一輪吹笛子,但沒有一個知道蔣一輪的心思,聽了一陣,都說:疇老師吹笛子吹得好。」聽得很高興,彷彿那笛子是為他們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