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塵埃落定 第八章(7)
我有點想家了。我在這裡沒什麼事做。有什麼事,管家便一手做了。管家做不過來,桑吉卓瑪便成了他的好幫手。管家對我說:「桑吉卓瑪是個能幹的女人。」
我說:「你是個能幹的人,當然,你是男人。」
不多久,他又來對我說:「桑吉卓瑪是個好人。」
我說:「你也是好人。」
他是暗示想跟桑吉卓瑪睡覺。他當然想跟廚娘卓瑪睡覺,卓瑪離開銀匠丈夫太久了,也想跟他睡覺。我注意觀察了一下,卓瑪不像剛來時那麼想她的銀匠了。管家對我說:「我有些老了,腿腳不方便了。」好像他本不是跛子,在此之前,他的腿腳是方便的一樣。
我明白他的意思,便說:「找一個幫手吧。」
「我找了一個。」他說。
「告訴她好好乾。」我說。
管家把桑吉卓瑪提升成他的助手。跛子在當了二十多年管家后,真正擺開了管家的派頭。他用銀鏈子把個大大的琺琅鼻煙壺掛在脖子上。在腦子裡沒主意出來之前,他要來一小撮鼻煙,對下人們出指令后,他也要來一小撮鼻煙。吸了鼻煙的他,打著響亮的噴嚏,臉上紅光閃閃,特別像一個管家。我把這話說給他聽了。在我說話時,他把煙壺細細的瓶頸在指甲蓋上輕輕地叩擊,等我說完,他也不回話,只把堆著鼻煙的指甲湊近鼻孔,深吸了一下,這樣,他就非得憋住氣不可了,好打出響亮的噴嚏。這樣,他就可以不回答我的問題了。
在北方邊界上,所有的麥子都得到了十倍的報酬。更重要的是,我使麥其家的領地擴大了。而比這更重要的是,我得到了一個絕色美女做妻子,只等丈母娘一命歸西,我就是茸貢土司了。當然,這樣做也是有危險的。曾經想做茸貢土司的男人都死了。
但我不怕。
我把這想法對塔娜說了。
塔娜說:「你真的不怕?」
我說:「我只怕得不到你。」
她說:「可你已經得到我了。」
是的,要是說把一個姑娘壓在下面,把手放在她**上,把自己的東西刺進她的肚子里,並使她流血,就算得到了的話,那我得到她了。但這不是一個女人的全部,更不是一個女人的永遠。塔娜使我明白什麼是全部,什麼是永遠。於是,我對她說:「你使我傷心了。你使我心痛了。」
塔娜笑了:「要是不能叫男人這樣,我就不會活在這世上。」
一個惡毒的念頭突然湧上了心頭,要是她真不在這世上了,我一定會感到心安。我說:「你死了,也會活在我心裡。」
塔娜倒在了我的身上:「傻子啊,活在你心裡有什麼意思。」後來,她又哭了,說:「活在你眼裡還不夠,還要我活在你心裡。」
我說:「我們出去走走吧。」
我愛她,但又常常拿她沒有辦法。每到這時候,我總是說,我們出去走走吧。大多數時候,她都願意自己呆著。這樣,我就可以脫身走開了,看看管家和他的女助手在幹什麼,看看拉雪巴土司在幹什麼,看看又有什麼人到這裡做生意來了,看看市場上的街道上又多了家什麼商號。麥其土司關閉了南方邊界上的堡壘,把全部糧食都送到我這裡了。糧食從這裡走向四面八方,四面八方的好東西都聚集到我的手裡。
這天,她卻說:「好吧,我們出去走走吧。」
於是,我們兩個下了樓。漂亮的女人就是這樣,剛才還在掉淚,現在,卻又一臉笑容了。
在樓下,兩個小廝已經備好了馬。
我們上了馬,索郎澤郎和小爾依緊跟在後面。塔娜說:「看你的兩個影子,看看他們就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
我說:「他們是天下最忠誠的。」
塔娜說:「但他們一點也不體面。」
看看吧,這些自以為聰明,自以為漂亮,自以為有頭有臉的人要體面而不要忠誠。這天,雖然沒有舉行婚禮,但已經是我妻的塔娜還說:「你的管家是個跛子,找一個廚娘做人。」她痛心疾地問我,「你身邊怎麼連個體面的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