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高山下的花環 四(3)
一天,連里進行正常性的戰備教育。***按團政治處擬定的教育內容是:把越寇近年來在我廣西和雲南邊境多次進行的武裝挑釁,綜合起來給戰士們講一次,以激大家的練兵熱。我便找來一些報紙,念了幾篇有關這方面內容的消息、通訊以及我外交部對越南當局的照會等等。我毫無個人揮,完全是照本宣讀……
下課後,炮排長靳開來竟一本正經地對我說:「指導員,你講得不錯!飛機上掛暖瓶,你水平高得很!放心,啥時打起仗來,我們保證跟著你這當指導員的屁股後頭,一個勁地往前沖!」
面對他的譏諷挖苦,我扭頭而去……
我調動的事,媽媽抓得越來越緊了。每隔幾天,我總會收到她的信。她在信中不斷向我說明調動一事的進展,嘆息她從來沒遇到過這麼難辦的事……
我本想「曲線調動」的事連里是不會知道的,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時,儘管連里還沒誰了解其全部內幕,但我來九連是為了調走這一點,不僅連里幹部全知道,連消息靈通的部分戰士也擠眉眨眼地曉得了。
我苦熬硬撐到十一月底。這天,我又收到媽媽一封信。她在信中告訴我,調動的事總算有眉目了。她讓我一旦接到調令,務必儘快離開連隊。她在信的結尾部分,煞是神秘地告訴我,說她聽說我們這支部隊可能有行動。但告誡我:切莫聲張!切莫瞎傳!
面對兩個帶嘆號的「切莫」,我琢磨不透我們這支部隊能有啥行動。不錯,南邊的形勢是夠緊張的,但那是小打小鬧,槍聲離我們這裡還遠著呢!我竟違背了媽媽的叮囑,趁沒人時悄悄把電話掛到師里那位幫我辦調動的領導家裡,當我把意思拐彎抹角地說明后,對方哈哈笑了起來,說他壓根還沒聽到啥,說我媽媽的神經太過敏了……
我放心了。但我卻一天也不願在連隊里熬了。我天天盼著調令快來!
那是一個星期六的晚上,我心煩意亂地到山溪邊散了會兒步返回營房。當我走到連部窗前時,聽屋內梁三喜和靳開來在高聲談論,我便悄悄停下來。
靳開來:「連長,除了那件大衣是新的,你總共就那麼點破家當,又窮鼓搗啥!」
梁三喜:「夥計,你也抽空拾掇拾掇吧,看來是快開拔了。」
靳開來:「開拔?見鬼,往哪開拔?」
梁三喜:「往南邊!你不覺得該打一仗了?」
靳開來:「仗看來是要打的。可全國這麼多軍隊,你咋知我們這支部隊要往前開?」
梁三喜:「你別問了,等著瞧就行了。」
靳開來:「連長,是不是上面已給你透風了?……怎麼,對咱還保密呀!」
梁三喜:「上面沒誰給我透風。該咱連級幹部知道的事,老百姓也差不多知道了。」
靳開來:「那,你是……」
梁三喜:「我是從指導員他母親那裡得來的消息。」
靳開來:「活見鬼,那老娘們能給你啥消息!」
梁三喜:「你真是個直腸子。你就沒想想,為啥她對指導員的調動抓得那麼急?我聽團里的幹部幹事說,這些天指導員的母親幾乎天天往師里打電話……」
靳開來:「嗯。有道理!聽說那老娘們兒神通廣大,她知道消息要比師長、軍長還早呢!」
梁三喜:「這不就得啦。我看部隊在十天、八天之後要上前線!這事你千萬要保密,絕不能瞎嚷嚷。」
靳開來:「奶奶的!只要是**坐天下,那老娘們兒膽敢在部隊上前線時把她兒子調回去,看我靳開來不自費告狀到北京!」
…………
十天之後我終於拿到了調令!
然而,想不到梁三喜竟能料事如神!當我就要離開連隊時,一聲令下,我們這支部隊果真要上前線,要開拔!
當天,炊事班一下便宰了四頭豬,但卻來不及吃了!
進亦難,退更難。我處在萬分矛盾當中!
「滾蛋,你給我趕快滾蛋!」忠厚人梁三喜一下變成靳開來,他面對我劈頭蓋臉地痛罵,「奶奶娘!你可以拿著蓋有紅印章的調令滾蛋,我可以再請求組織另派一位指導員來!但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軍人,你不會不知道你穿著軍裝!現在,你正處在一道坎上,上前一步還好說,後退一步你是啥?有的是詞兒,你自己去想!你自己去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