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於文娟、沈雪、伍月(三)(4)
「幹嗎呀嚴守一,怎麼老不接我電話?躲什麼呀,誰還能吃了你?……」
嚴守一怕她接著說下去沒輕沒重,靈機一動,便在這邊裝傻:
「啊……說話呀,聽不見!……你大聲點!……我說話你能聽見嗎?……信號不好……我在火車上,回老家!……喂……」
伍月在那邊把電話掛了。這時費墨用摺扇點著嚴守一:
「演得真像。我都聽見了,你聽不見。」
嚴守一一邊合上手機,一邊不好意思笑了:
「這叫一傻治百病。」
費墨:
「心裡沒鬼,不怕喝涼水。」
嚴守一這時看了沈雪一眼,點著費墨:
「費老,做人要厚道。」
沈雪沒有聽出他們話中的玄機,倒是用光腳踢了一下嚴守一:
「喂,嚴守一,到了你老家,見了你奶奶,你怎麼介紹我呀?」
嚴守一:
「你是我老師呀。你一個,費老一個,都是我的老師。」
沈雪顯然對這回答不滿意,瞪了嚴守一一眼,從這鋪上跳到那鋪上,挽住費墨的胳膊,晃著費墨說:
「費老,我可是正經人家的女兒,不能這麼不明不白,要不我就說是你的女朋友得了。」
費墨一邊被晃著,一邊撫著沈雪的頭笑:
「行啊,這話養耳;但如果真是這樣,我麻煩就大了。」
12
回到村裡,嚴守一聽到一個不好的消息。小時和他一塊兒偷過瓜、掏過老鴰窩的杜鐵環死了。死了剛剛一個月。去年春節回來他還在,還在一起喝酒,現在就不在了。杜鐵環小時候瘦得像個猴子,到了中年,人開始胖。本來就個頭矮,身子再往橫里長,遠遠看去,像滾來一隻皮球。說話聲音大,屁大一件事,像房子著火。一個月前,他開著拖拉機到鎮上去賣糧。糧站排隊人多,他賣完糧還想買只豬娃,便想加塞兒。被別人攔住,他不服,加速往前開,為躲一輛驢車,拖拉機一頭撞到糧站的門柱上,「哐當」一聲,身子伏到方向盤上,當場就昏了過去。把他抬到鎮上醫院,他還醒了過來,撫著自己的胸口對老婆說:
「沒事兒。」
待會兒又說:
「噁心,想吐。」
半個小時后就死了。心脾被震裂,大面積出血。嚴守一聽黑磚頭說完,心裡有些難受。費墨和沈雪都不認識杜鐵環,但聽了黑磚頭的敘述,費墨感嘆:
「人生無常啊。」
「一想起這些,還爭什麼呢?」
但其他夥伴還在。陸國慶仍在鎮上開飯館。蔣長根老實,在家種地。蔣長根結婚早,大女兒已經出嫁,上個月生了個孩子,他當了姥爺。見嚴守一回來,他們都過來與嚴守一說話。
當夜說話到三星偏西。說完嚴守一現,兒時的夥伴,再聚到一起,話題主要是小時候的事,一說到現在,大家似乎都沒話了。睡覺的時候,嚴守一住在奶奶屋子裡,費墨被陸國慶領走了。陸國慶說:
「我家有閑房,就是被子都被孩子蓋過。」
費墨搖手:
「誰家的被子也不是每天都洗。」
沈雪住到了黑磚頭家,和黑磚頭的老婆睡一個屋。黑磚頭住到了蔣長根家。
第二天一早,嚴守一與黑磚頭商量重砌院牆的事。嚴守一的意思,既然牆要扒掉重砌,乾脆連門樓也一塊兒扒掉重砌。黑磚頭看了嚴守一一眼,開始扒拉算盤算賬:
「院牆,磚、灰、沙;門樓,木料、磚、灰、沙、釘子、膩子;這樣算下來,料錢一共是三千六。**個人,活兒得干三天,一天三頓飯,吃飯得六百;煙、酒、茶,又得三百;一共是四千五。我出兩千,你出兩千五。」
嚴守一從書包里拿出五千塊錢,從桌上推過去:
「這是五千。」
黑磚頭馬上急了:
「你這是噁心誰呢?讓咱奶知道了,又說我占你便宜!」
嚴守一:
「我出錢,你出力。我不告訴咱奶不就得了。」
黑磚頭把錢收了起來,還要說什麼,突然他腰間「咕咕」地響起鳥叫聲,把嚴守一嚇了一跳。黑磚頭將自己的襯衫撩開,原來他皮帶上挎一黑皮套,黑皮套里橫卧著一隻手機。嚴守一知道,這就是他幾個月前買陸國慶淘汰的那個。黑磚頭打開皮套上的紐扣,掏出手機,開始拉開架勢接電話。那手機的樣式已經很老舊了,還帶拉杆天線,但黑磚頭蹺著一條腿在喊: